赵泽放下右手中的茶盏,嘴角勾起一抹笑,淡淡的道:“前段时日遇上刺客,左肩受了点伤,现在已经无碍了!”
“都一个多月了还没完全好,你的伤很严重吧?”
子涵越想越担心,她站起身来,伸手要做些什么,立刻又止住了动作,只能满含担忧的看着赵泽。
赵泽用眼神制止了她,故作轻松的道:“本王身边有护卫保护,哪里会受多严重的伤,不过是先前身在边关,每日都要顶盔带甲,捂得久了,伤势不容易好罢了!如今也不过是动起来有些酸痛,本王才会少用左手……”
他说着说着就止住了话头,因为汪子涵此时正斜着眼睛看他,那表情明显在说:“编!你接着编!我看你能编到哪儿去!”
赵泽从小就是一说谎,说话便滔滔不绝。
他来到大梁朝后,其实已经很努力在改变自己原先的习惯了。他现在身为上位者,必须要有高深莫测的气势,绝不能轻易被人看出内心的想法,只是在姐姐面前还是不由自主的破功了。
这下就尴尬了。
赵泽嘴角的笑意僵在脸上,右手忍不住抬起来摸了摸鼻子。
“多谢涵娘关心,本王无事!”他在“涵娘”二字上加重了读音,意在提醒子涵现在是什么场合。
子涵心情低落下来,她垂眸,再没有说话。
坐在子涵身侧的赵瑜,说实话,原先他还有些懵逼。
自家娘子这么关心雍王殿下,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味。只是他仔细观察过汪子涵与雍王殿下两人的面部表情,两人并没有他想象中那种男女之间暧昧的感情。
他这位娘子性情温和,才能也不缺,只是很容易七情上脸,是个一眼就能看穿的女人。
他们成亲快一年了,他的娘子对自己还没有那种夫妻之间的感情。但他们已经成亲了,他相信天长日久,他们总会有那种相濡以沫的感情;他也相信子涵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
只是,现在眼睁睁的看着自个儿的娘子对大伯哥嘘寒问暖,对自己的夫郎却冷眼相待……
赵瑜酸了。
凭甚赵泽能够享受娘子对真正亲人般的照顾?居然还超过了自己这个真正的亲人!也是因为有自己,他们才成为了亲戚!
——因为你一开始就做了错事,导致子涵心中对你有怨气。
赵瑜原本高涨的气势一下子一泻千里。
他也注意到,此时的雍王殿下也被娘子的过分热情尴尬到了。但自个儿的娘子现在被雍王殿下拒绝的态度伤到,连话都不想说,只能他上来打圆场。
“殿下伤势无碍就好,我娘子生性良善,见人流血受伤便心生感慨,忍不住便要关怀照顾。还请殿下宽恕我娘子她此次的唐突!”
他说话时,语气也不由得在“我娘子”这个词上加重起来。
不过这话说完后,他又想起那天子涵见到他流血的伤口,扑通一下,就晕倒在地了。
然后,他忍不住又瞄了一眼子涵的表情,只见他娘子脸色愈加不好了。
——显然她也想起了那件事。
这下,屋里的三个人都不太好了。
沉默,沉默,寂寞无声的沉默……
不是在沉默中爆发,便是在沉默中灭亡。
最后还是赵泽脸皮厚些,他若无其事的放下右手,轻轻敲了敲桌面。
“既然汪娘子不准备担这个名头,那本王就将王大匠他们报上去了!在此本王先行谢过汪娘子的大度!”
赵泽站起身,退开一步,面对子涵,深深施了一礼。
“本王与朝廷也不会忘了汪娘子的功劳,只是暂且在上表的折子里一笔带过,回头等你——你们回了京,本王必有重谢!”
赵瑜与子涵二人乘坐马车回到赵府。
等到两人回到正院,又将下人挥退后,赵瑜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问了出来。
“娘子,你是何时,与雍王殿下那么熟稔了?为夫与他还是堂兄弟呢,相处几十年,自觉与他还十分生疏呢!”
这话里话外的酸味简直可以熏屋子防病毒了。
原本在马车上他就想要问子涵了,只是旁边有下人在,他还要点脸。
汪子涵一路上也阴沉着个脸,一言不发,两人就那么沉默了一路。
子涵原本是不想回答他的,她心里还难受着呢!
——自个儿弟弟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自己不能看看他的伤势,也不能照顾他,连关心两句都会引人怀疑,这人还在一边唧唧歪歪,忒讨厌了!
以前弟弟参加那些极限活动,时不时便会带了一身的伤回来,他不敢让父母知道,也怕大姐絮絮叨叨,每次都是来找自己这个二姐姐疗伤。因为这个,还锻炼了她的疗伤技能,她缠绷带的技巧可是被弟弟夸赞过无数回的——包扎紧密,外表却全无痕迹,穿上外衣后,别人都不知道我受了伤。
她不想理会赵瑜,转过身背对着他坐在窗边的榻上。
赵瑜却扑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腰。
“娘子,你对雍王殿下那么关心,对你夫郎我却一点都不关心,我心都痛了!不信你摸摸看!”
他抓着子涵的手,便往自己的胸口摸去。子涵待要挣扎,他便故意“唉哟、唉哟”叫唤,说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又疼了。
子涵顿时止住了挣扎,任由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摁在他的胸口。这家伙还很不老实,故意引着子涵的手往他衣襟内摸去。
子涵被他这没脸没皮的样给气笑了,啐了他一口,狠狠拧了一把他的胸大肌。
“你这癞子,胡扯些什么!我什么时候对雍王殿下比对你好了?不过是听说他被刺客伤到,关心几句罢了!这也值得你胡思乱想?你再胡乱攀扯,若是被人传了出去,对咱们府里、对雍王殿下都没甚好处!”
赵瑜唉唉叫着,装作疼得受不住的样子,倒在子涵胸口,两人闹作一团,子涵本来保持了一路的晚娘脸也再绷不住了。
子涵心里其实还是有点虚,她心想:莫不是刚才自己面上表情真的有些不对,叫这小子看出来了?
虽然她与赵泽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但她对一个不是自己夫君的人这样异样的关心,还是会引起旁人侧目。
只是,在这个异国他乡,在她最举目无依的时候,遇到自己最亲的亲人,她真的有点控制不住。
一切都不同了。
日后,她一定要时时提醒自己,不能再露出马脚。她与弟弟再没有姐弟的名分,也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在他们都已经另外成了家,有了两个家庭的时候,他们两人之间的亲密在其他人眼里便有了另外的解读。
弟弟还有他的大业需要完成,自己绝不能拖了他的后腿。
而现在,她便需要耐心的哄哄这个赖在自己身边,像一只大狗子一样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