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躺着的女子的睫毛颤了颤。
启子慕瞬间就握住了拳头，脸色紧张地看着。在他的注视里，离光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我注意到，他一下子忘了呼吸。
但那只是一瞬间，离光瑶揉着太阳穴坐起，神色有些迷茫，抬头望了启子慕一眼。启子慕却清醒了过来，单膝跪地俯首道：“恭喜师父醒来！”
离光瑶一颤，震惊地问道：“你叫我什么？”
启子慕垂着头说：“师父。”
离光瑶的目光似喜似悲，几经变化，最后变得平静而欣慰：“慕儿，你果然长大了。”
“弟子不敢再年少冲动。”
离光瑶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悲伤，随即又消失不见，站起问道：“我沉睡了多久？”
“五百年。”
“神宫与六界一切可好？”
“一切都好。”
“你的修炼可曾落下？”
“蒙云霄仙子指点，弟子修习神宫典籍，一切不曾落下。”
“嗯，很好。”
我听着他们之间平静冷淡得冷清的对话，差点以为换了一对人。这人是启子慕吗？启子慕何等傲娇，一点就着，怎么会叫离光瑶师父？他不再直呼其名了吗？但现在的启子慕却好像一个人。
像十五万年后的启子慕，我的师尊，莲华上仙。
那一次的意外之吻让他们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离光瑶被魔尊所伤沉睡了五百年，启子慕褪去所有的不成熟，变得冷漠沉稳起来。我不明白，难道那一个吻只是年少冲动？启子慕对离光瑶真的只有师徒之情？
没有谁能回答我。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心里想要的答案是否认还是确认。总之，离光瑶醒来之后，一切就恢复了正轨。离光瑶依旧对启子慕倾囊相授，启子慕也全心全意、认认真真地学习着，只是两人的相处变得恭敬有礼，完全没有从前的热闹亲近。
初次之外，离光瑶开始带着启子慕出席各种公共场合，向六界宣布这个冷漠镇静的少年时她的徒弟。所有人都称赞离光瑶选了个好传人，只有沉昙吃惊地问启子慕：“阿慕，你怎么了？怎么离姑姑回来了你还不变回来？”
启子慕拈着酒杯冷笑道：“你觉得她回来了？她这个样子是回来了？”
沉昙黯然：“苏醒之后的离姑姑确实变得冷清许多，不过天宫中的人都说离姑姑本来就是这样的。我跟他们说从前跟我们闹作一团的离姑姑，他们都说了不可能，都说离姑姑不苟言笑，像剑一样冰冷。阿慕，你说，到底哪个样子的离姑姑才是真的她？”
“都是真的她，都不是真的她。”启子慕自嘲地笑了，“总之，都是她。”
我觉得沉昙完全没听懂，他顿了一下，又问道：“阿慕，你呢？你又怎么了？为什么变得冷冷冰冰的？现在跟你斗嘴一点趣味都没有。”
“想斗嘴，找溟音去吧。”启子慕扔下酒杯走了。“我也回不来了。”
沉昙莫名其妙，拉着溟音说：“阿溟你说，他这是怎么了？神仙也能撞邪啊？”
溟音鲜红的唇勾出一个魅惑的角度，望着启子慕的背影目光沉沉：“你不会知道的，但愿你永远不知道。”
“敢情你知道啊？”沉昙怒了，“都是好兄弟，为什么你跟阿慕都知道？我也要知道！”
溟音喝了杯酒：“绍焉也不知道，未央更不知道。”
“哦。”沉昙就安慰了，也不去追究了。
我哑然一笑，天哪，少年时候的沉昙上仙这么好骗？以后怎么能长成那种骗死人不偿命的浪荡子呢？真是世事如棋乾坤莫测啊！
画面再度扭曲，再平静下来的时候，启子慕与离光瑶的样子又发生了变化，启子慕已经成了青年人的样子，离光瑶虽然模样没变，但是两人都比从前冷漠了很多。画面中两人看着书案上的一封信，居然在吵架。
“你才一千五百岁，不能上战场！”
“为何不可？”启子慕丝毫不退让，“师父，当年你一出生就上了战场，我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五千岁？”
“你跟我不一样！”离光瑶气恼地说，“我是为战而生，一化形就是成人，你是正常人。我们不一样！”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启子慕望着她的眼睛，自己的目光里也有熊熊的火：“我们一样！你想做的一切，我都能帮你。要是我不能帮你，不能保护你，不能一同承担保护天地的责任，我学本事来干什么？争权夺利吗？争霸天帝吗？”
离光瑶一时哑然，启子慕愤愤地瞪着她，忽然就委屈了：“绍焉也是五百岁就上战场，为什么我不能？因为他是战神之位的继承者，我不是吗？”
“你……”离光瑶立刻说道，却被启子慕飞快地打断了：“你说什么都没用，我的胡闹你是见过的。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自己去，到时候延误了战机害了别人也害了你，你就别怪我！”
“还敢威胁了？”离光瑶失笑，忽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启子慕脸色一红，立刻恼怒地瞪了她一眼。离光瑶收回手，一脸无辜，好像什么事也没做：“你想去就去吧，只是别离开我的身边，小心受伤。”
启子慕都冒到嘴边的怒火，就被这一句话安抚了下去。
我在旁边看得恍惚，这相处的情形，可真像从前，他们不会觉得若有所失吗？不会情生惘然吗？
随后就是绍焉来报，说是军队已经点齐，可以准备出发了。离光瑶依旧是一身淡青色的窄袖齐胸襦裙，离火云衣这次化作火红的披帛在她的手臂上，一头青丝梳成高髻，发髻上插了一支淡青色的青玉莲花簪。
启子慕也依旧是一身青衫，因为不到两千岁，所以头上没有玉冠，只用一根青玉簪束发。他的神色本来冷冷的，看到离光瑶发髻上那支青玉莲花簪的时候，眼底忽然露出一丝震惊，随即笑了。
“笑什么笑？”离光瑶瞪他，“还不快上坐骑？”说着自己纵身一跃，飞到了栗珖化成的衔烛之龙之上。启子慕又是一笑，似乎对她的反应颇为满意，转身也上了爵咨化成的青龙。两龙开道，后边奇珍异兽背负着他们的战将，千目玄天六部齐出，一齐前往诀别凝渊，再会魔尊烨权！
咦……等等，我为什么会知道这时候天界跟魔界交界的地方叫做诀别凝渊？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词，在十五万年后，天界跟魔界已经不像现在这样势同水火了。还有，他们什么都没说，我为什么知道这次出兵是跟魔界打仗？还知道魔尊烨权亲自出战？
不等我找到答案，四周的画面再度急促地变化，一时是离光瑶带兵厮杀，一时是启子慕驾驭青龙与众魔将打斗，到处都是战火纷飞，死伤无数。画面飞快地变，不知打了多久，中间还有启子慕与离光瑶在帐篷里商量军事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