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琼一愣,回头一见真的是他,马上后退一歨,摆衣单腿一跪,大声说道:
“王爷!我安民盟门下,良籍民女花儿,被人所骗,卖入烟花之地,为保清白,守节至死,我安民盟有约在前,一日为盟中兄弟姐妹,必相帮相助,决不相弃!今天,我们抓到了害死花儿的凶手原罪,想问一下,若按国法当如何?若国法相容,我盟中的规矩家法可行否!”
洪王爷看了一下苏琼,嘴角想笑,又忙收好,回头对跟在他后面的陈先生问道:
“先生,这买卖良家妇女,罪应若何?”
“回王爷,买卖良家女子,罚银百两,杖五十,发苦役三年”陈先生马上回答。
“我看他们也拿不出银两了,也不用那么麻烦了,直接叫人来打,就在这打,打死就完了”
洪王爷挥手直接下了令。一时间,人们立刻骚动起来。苏琼站了起来,心想,这样也好,自已拉回去,也是麻烦,还得埋......
“不,饶命!饶命!王爷!王爷!青天大老爷!求,求......”
“不,别,别!不是我,不是我们的主意!真的不是!”
“没,没,我没有......”
三个乞丐一起叫了起来,他们真的怕了,像他们这样的人,平时被打也是常事,他们并不介意,可是,现在,他们知道这是要打死的,是真的要打死了他们。他们不想死!他们一起努力的想往前爬,想去拉一下那位王爷的衣角,他们要求!他们害怕,他们没有想到,他们只是......只是,做了一件,他们以前也做过,他们也知道,不好的事罢了......怎么这次会死呢!
“你说什么?什么叫不是你们主意?”那个看着很漂亮却最是嘴巴狠的女人又问道。
“不是我们,是拐子六!是他让我们干的!”
“对,真的是他!要不我们怎么知道花儿现在有钱,还,还从良了,我们不知道啊!”
两个乞丐争先恐后的说着。
苏琼嘴角一丝冷笑,接着问道:
“说清楚?到底是谁?从头说!”
两个乞丐一见有门,忙赶急捋顺了舌头说道:
“我们是认识花儿的,没想要卖她的,就是那个拐六,他找我们的,给我们酒,说只要我们把这事办了,回头再给我们每人二两银子......”
“是,我们也没想到花儿现在这么好看了,还有钱了,本来,本来就想不卖也行。可,可是,花儿不肯把钱给我们,非要她自已拿着,我们也是没办法,只好,不过,我们给她找了一个不错的地,真的,真的,不相,你问老板娘......”
苏琼闭上眼睛,她不想被气死。一旁的众人却已是开骂啦!豆花她们更是又要冲上去打人,却被梅姨娘和秀姑拦住了。
“你们怎么认识和拐六的?”苏琼追问了下去。
“以前,他认识董大,那个董大是个乞丐头,他个王八蛋!年年抓人,我们都躲着他,他们两个认识,所以就......”
“是,是,我们就见过他几次,这次,他突然来找我们,说有好事,我们......”
苏琼心中突然一跳,有一个什么线,慢慢钻进了他的脑子里......
这时,一个女人的尖叫,在她身旁炸开,是那个被一起抓回来的老鸨,她不知何已经跪到了苏琼的脚边,此时,已经拉住了她的衣服,拚命摇着求着,
“这位宗主,我,我是冤枉!,真的!我没有逼她!真的!你就饶了我吧!......我说的是真的,我没有逼她!是真的!”那女从哭喊着。
“你没逼她!难道是她自已一定要死的吗?你这话谁信!”秀姑此时,大声的骂道。
“我真的没有啊!我说的都是真的!那女子一醒过来,就往外跑,我们就是拉住她,跟她说,她让她男人给卖了,以后,这里才是她的家。她一听,就一个劲大喊,说,说什么不能丢了什么盟的脸,还有什么的......就,就一头撞上去了,拉都拉不住啊!我们根本......”
“等等!”苏琼猛的拉住了她的领子,低下头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你说清楚!她当时是怎么说的!?”
那老鸨没想到这女人力气这么大,她整个人都差点被拎了起来。她被迫抬头看着这个女子,此时,夜色已下,这女人的脸的一半已染上了夜色。那灰暗之间,这女人的眼睛却亮的让人害怕,那里现在已经充满了火焰,眉毛因愤怒而扭曲着,简直一付要吃人的样子。
“我......”她害怕。
可这时,她的心思却在这女子的注视下安静了下来,她想起来了,想起了那让她不解的一幕,她明白了,为什么一个已是妇人,听说又做过的女人,不哭,不求,直接就选择那条路,那条来每个刚到那地方女人,个个都说,可又有谁会真的去走的路......
“她,她说,她说不能再做这种营生,她们姐妹发过誓的,决不会再做,决不能丢了宗主的人,决不能因为她,让什么盟被人指指点点......她宁愿死,也不会的......”
那老鸨一字一句的说完,苏琼手都要颤抖了。
天啊!花儿,那个她都不认得长相的女子,竟是因为这个,义无反顾的走上了死路,就是为了这个......
“我们几个发过誓,我们从了良,就决不会再回头,我们绝不能丢了安民盟的脸面!”
“我们就是一辈子没个男人,我们也不会!决对不会!”
“我就说,花儿她不会,她不会!”......
后面,豆花她们几个也哭喊着。
苏琼身子晃了一下,放开了那个女人。她有点站不稳后退了两歨,后面有一个人伸手扶住了她,她刚想转头看看,耳边却听到李伯的声音:
“女子,苏宗主,没事吧,莫伤心”
伤心!苏琼闭上了眼睛,她那有资格伤格心!她,苏琼,何德何能,会让一个,她平时都不记得样貌的女人,为了她自已都不在意的名声,为了一个只给了她几个月安稳生活的地方,为了她这个都不知道她的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就这样死了......
而她哪?她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却只是想着那个敢打她主意的混蛋,第一时间想着怎么自保,要不是梅姨娘的提醒和坚持,她甚至都没有想去找找那个花儿,问问花儿是不是还愿意过那样的日子,问问她,被人又卖了,害怕吗?......
苏琼用手使劲的按着胸口,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感到了,感到了自已的卑微,自私,冷漠,那从身体最里面所榨出的那个“小”字。这种痛苦撕扯着她,让她五脏六腹的翻转,她使劲想忍住眼泪,可眼泪却不听话的狂流出来。她只好慢慢的跪了下去......
“宗主!......”
“宗主!”
“苏宗主!”
“媚娘!”
“家姐!”
......
喊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苏琼终于一口气缓了过来,空气又一次冲进了她的胸腔,她清醒了过来,是啊,他不是那个人啦,她现在是苏媚娘,她有盟会,有兄弟,有家人,她不一样了。
她站了起来,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活动了一下脑袋。这是他以前的一个习惯。
她走到那三个乞丐前面,蹲下去了,对那个一直说不是一起的那个年青一点乞丐说:
“你不是他们一伙的?”
那人使劲点......
“那么,你听见了吧,这是怎么一会事?”
那人又使劲的点点头......
“好,那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咽了口吐沫,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是不知道?还是想和他们一起......”
那人一下睁大了眼睛,大声说:
“我知道,我知道!”
“说说”
“就,就是他们两个骗了那个,还逼死了那位姑娘!”
“不对”
“就是,就是不能再卖姑娘了......”
“不对”
“就,就是”乞丐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此时,她正盯着他,她的前额很宽,因为有一些低头,眉头下面就能看到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那眼睛里此时正喷着冷冷的怒火,他相信,此时这个女人眼里自已已经不是人啦,只要自已说错一句,这女人就会张开大嘴吃了他......
“就是”他拚命想着,他一定要想到这女人要的答案,否则......突然,他明白了,
“就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打上了安民盟的主意,还逼死了人,他,他一定不得好报”
“说得好,那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看见了......”
“没错,很好,再说一遍”
“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打了安民盟女人的主意,把人害死了,不得好报!我亲眼看见的!”
“很好,再说一次!”
“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打了安民盟的主意,把人害死了,不得好报!我亲眼看见的!”
“大点声!”
“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打了安民盟的主意,把人害死了,不得好报!我亲眼看见的!”
“再大点声!”
“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打了安民盟的主意,把人害死了,不得好报!我亲眼看见的!!”
那乞丐使劲的喊着,苏琼看着他笑了,
“没错,有人打我安民盟的主意,一定不得好报!不过,你还没看到,所以,你要看清楚,这样,你出去说时,人家才会信,你说对不对?”
苏琼说完,转头对洪王爷说道:
“王爷,行杖的人来了吗?可以开始了”
洪王爷点了点,挥了一下手,那边早就到了的军士,上去不容分说的按住了那两个卖了花儿的乞丐。开始打起来......
声嘶力竭加哭爹喊娘叫声连同棒子落下所带起的风声,一同响了起来,人们不自觉的后退了一些,让中间的几个人更加的显眼。苏琼还是蹲在那个乞丐的旁边,看着他,而此时,那边的棒子已经打到了二十多下,那两个人的叫声已经开始变小,并慢慢的发不出声音了......
那个乞丐再也看不下去,他刚要撇开头,不想再看下去,旁边的苏琼却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强行让他看着那边的行刑......
“看着,看好了,一定要记住!看清了,听见了吗”苏琼低沉而又清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看清,记住,你要告诉别人,敢打安民盟的主意,这就是下场!”
“是......是”那乞丐抖着,哭着,这两个人是他刚认识的,也只吃过他们一次吃食罢了。可为什么......为什么会搅到这种事情里面去。
很快,那两个人不动了,军士上前验一下,回禀王爷复命。这一边。那个乞丐都已经吓的尿了裤子。苏琼又一次转到他的前面。
“看到了吗?”
“是......”乞丐哭着。
“看清了吗?”
“看,看清了!”乞丐哭喊着,他真的要疯了。
“说说”
“我,我看到了!敢打安民盟主意的人,不得好报!我亲眼看见的!”
“再说一次”
“我看见,敢打安民盟主意的人,不得好报!我亲眼看见啦!”
“大声一点!”
“所有敢打安民盟主意的人,都不得好报!我亲眼看见啦!绝不能,绝不能......”
“......很好,去吧!”
苏琼松开了那个乞丐,那人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确定自已可以爬起来了,终于,爬了起来,看着还是蹲在那里的苏琼,后退了几歨,然后,发疯似的跑了......
苏琼看着那人跑远了,才由蹲变成跪坐在地上,她抬起头,嘴里喃喃的说着:
“愚蠢!愚蠢!人真是蠢,为了这么点事,就去死?愚蠢!愚蠢!为了这么点事,就他妈的去害人?还他妈的有更蠢的,就为了这么条路,也他妈的来害我!哈哈......”她垂下头,
“还有比我更蠢的吗......我真他妈的是蠢......”
她倒了下去,这些天,她太累了,心里的危机感一直蹦着,而这时的眼泪让她一次性的宣泄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