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宸陌听出了那是柳含卿的声音,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转身。暮色深沉,他甚至都没有十分清晰地看清柳含卿的脸,倒是两只镜片反射的光芒让这位“领导”如夜行的狼,整洁讲究的仪容在这样的夜色里隐匿,就像阳光下碧蓝的大海在夜色中一样显得鬼魅。
夜,总是能埋没一切。
“余宸陌,你说你像个什么样子,小小年纪开始抽烟。”柳含卿对他毫不客气地批评。
“爸……”柳湘湘想要解释什么,但是她一时却又不知道怎么表达。是啊,一个高中学生在大街上给一个疯乞丐点烟,这要怎么表达?这样的场景和这样的举动,又有多少人见过?
“余宸陌,一个人的学习再好,如果品行不端,那也很难成才,不要仗着自己成绩好就可以在自身行为上不加检点,批评你都是为你好。”柳含卿说完,拉着柳湘湘走了,余宸陌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柳湘湘回头看了看夜色中的余宸陌,他站在幽弱昏黄的灯光下,与黑夜为邻,与自己为伴,他是那个没人看得懂的,给乞丐点烟的人,就像给任何一个年老的人点烟一样,打燃打火机,用手捂着凑过去。
柳湘湘朝他挥了挥手,他咧嘴一笑。
余宸陌回到家中,发现里屋的门已深锁,桌上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看到后手机开机,到滨江大道。她妈妈“蚂蚁上树”的字体他倒是很熟悉,掏出自己的手机一看,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关机了。
他没有立刻去滨江大道,而是掏出钥匙开门,找出充电器把手机充上。地震已经过去,整个下溪没有一栋像样的建筑倒塌,所以他并不害怕。当他把手机开机的时候,看到了15个未接电话,不禁心头一阵暖意。
余宸陌之前还在纳闷,这满街的人都去哪里了,等他到了滨江大道才发现,好多人都聚集在这里。在广阔的河滩上,在宽阔的码头上,篝火堆堆,帐篷簇簇。篝火是真的篝火,帐篷却有好多不是真的帐篷。人们用竹竿搭起支架,在上面罩上床单,就成了他们“逃难”时的简易的家。
余宸陌站在一个高点放眼望去,十里河台,灯火遍布,像极了古时候行军打仗的军营。虽然每家每户都搭起了帐篷,但是在这寒冷的夜里,也没有多少人真正去睡觉。大家都围着篝火簇拥在一起,他们唠着家长里短,有说有笑。
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逃难”,是一场上千人的露宿。
余宸陌笑了,这样的逃难哪是逃难,这简直就是度假。看着火堆旁边传来的阵阵笑声,余宸陌突然明白,也许下溪人对于这样的地震也没有多少恐惧,他们需要的是来点意外给他们的生活增添一些色彩,给原本毫无波澜的生活节奏来点起伏。
“余宸陌。”
余宸陌转身,见娄茵茵站在不远处。
“怎么,逃难呀?哈哈哈。”娄茵茵说着自己笑起来了。
“你不是就住在那边的吗,还用出来搭帐篷?”余宸陌说着抬手往娄茵茵家一指。
“逃难逃得就是一种氛围,你看,那火堆旁边的人多高兴,吃着烤腊肉,还喝着杆杆酒呢!即使我家就在滨江大道旁边,我还是愿意在人群中去睡帐篷,因为,和大家一起我才感觉自己是个下溪人呀!”
余宸陌看着娄茵茵,表情诧异,他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这话竟然是娄茵茵说的。
“哈哈,我不也是下溪人哟,我也要去找点下溪人的感觉了,再见!”余宸陌说完向娄茵茵挥了挥手。
“你站住,余宸陌,我有话对你说。”娄茵茵叫住了余宸陌。
虽然黄柳离下溪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但是余宸陌是不打算接受反驳的,他就是下溪人,他想好了,不管娄茵茵说什么,都不和她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