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哑巴

  当厂房的大铁门被关上的时候,屋子里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只有外面跳动着的火光,和阵阵袭来的热浪及浓烟,提醒着陆菲羽如今的情况。

  其实对于死亡,她早就已经麻木了,亦或者说,从很久以前,她的心就已经是死的了。

  母亲患上抑郁症以后,父亲就将她和母亲关在山间的别墅中,在那里,除了时常发疯尖叫,嘴里念叨叨的母亲,没有第二个人生活,张蓉芳倒是偶尔会过来,带人来给她们送一些连猪都不会吃的食物,对着她母亲冷嘲热讽几声,每次走后,她母亲的病症总会严重很多。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是这样,躲在别墅黑暗的角落里,听着母亲挣扎的尖叫和痛苦的哀嚎,在无尽的恐惧和折磨中,什么也做不了,最终她对一切都麻木了,包括感情,包括死亡。

  只是……

  看着坐在自己身边居然停止哭泣,陷入安静的小孩子,陆菲羽不禁被勾起了兴趣。

  “你怎么会来这里?”

  按理说,陆婷婷想害死她,肯定会选在偏僻的地方,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说……这附近有人,那么在她和孩子被火烧死之前,是不是还有被人发现得救的可能?

  见孩子没有回答,她又继续问:“你的家人在这附近吗?”

  一片沉寂中,只能听到外面厂房燃烧发出来哔哩哔哩的声音,孩子仍是没有开口。

  陆菲羽不禁皱了皱眉,有点郁闷:“……居然是个小哑巴。”

  她苦涩地笑了一下,以前幻想过无数种死亡的场景,八成像母亲一样,孤独无声地逝去,却没想到,自己在死前居然还连累了一个孩子,这么小的孩子,都还没来得及看看世界呢。

  见孩子被浓烟呛得咳嗽,险些喘不过气来,陆菲羽在心里暗骂一声,诅咒陆婷婷在回去的路上,最好发生意外惨死,这样即便她变成鬼魂,也能去找陆婷婷撕了她那张讨人厌的脸。

  她淡淡地开口,问:“能听懂我的话吗?”

  见小萌宝终于给她反应,点了点头,陆菲羽接着说:“解开我的绳子,我带你找出路。”

  小萌宝迟疑一下,最终向她靠近,可惜因为年龄太小,没有力气,花了很长时间才解开。

  此时,火光已经蔓延到屋顶了,还有不少燃烧的木头和碎瓦片掉下来。

  陆菲羽不适地皱了皱眉,伸手为小萌宝捂住了口鼻,拖着他往厂房的左上角走,刚才她在跟陆婷婷说话的时候,也稍微打量了一下厂房的构造,左边的墙壁上开着两扇窗户,虽然周围堆放了很多杂物,几乎将窗户挡住了,但把杂物搬开,还是能勉强挤过去一个人的。

  可惜,等陆菲羽把杂物搬开,好不容易挤过去的时候,却发现窗户被人锁死了。

  她不禁在心中冷笑,这个陆婷婷还真是想得周到,看来是真的想置她于死地了。

  就在陆菲羽差点都觉得自己要跟小萌宝死在这里的时候,一抬头,却看到左上角的屋顶上,开了一个很小的天窗,这个天窗非常小,大人是肯定过不去的,不过小孩子应该勉强能行。

  天窗距离地面有点高,不过幸好周围有很多杂物,火势也没有蔓延到这边来。

  她低下头看向小萌宝说:“我托你上去,你从天窗那里爬出去,最好找你的家人来救我。”

  说到这里,陆菲羽不禁自嘲地笑了一下,这么小的孩子,能听懂她的话,敢从那么高的地方爬出去就很不容易了,如何还能奢求他聪明到把家人带到这里来救她?就算被人发现这里起火了,等赶到这里,救了火,找到她,她估计已经不行了吧……

  不管怎样,对这个孩子来说,也算是一线生机。

  她从来都不喜欢欠别人的,若是今天这孩子因为她死在这里,她即便是死了也不安。

  令陆菲羽没想到的是,小萌宝看了天窗一眼,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点了点头。

  随后,用艰涩的声音用力说:“救……鱼……”

  ……

  距离厂房附近的山上,一群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正在紧张地搜寻着,其中一个穿着蓝色西装像是助理模样的人,走到顾寒羲的跟前,汇报道:“先生,没有发现小少爷的踪迹……”

  顾寒羲的脸色沉如寒冰,薄唇轻启命令道:“再找。”

  助理急忙领命下去了,又吩咐保镖换个方向搜寻,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惧害怕的表情。

  顾氏集团有意在城郊建造一家工厂,策划部那边的人选了几天,最终敲定城郊附近的这家废弃工厂,计划全部推掉重建,所以顾寒羲带人前来视察,却没想到居然把小少爷弄丢了。

  小少爷是谁?顾家唯一的孙子,顾氏集团未来的接班人,如果他出事,他们都别想活了!

  这时,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保镖惊喜的声音:“小少爷,小少爷找到了!”

  顾寒羲阴沉担忧的神情一凛,急忙带着人朝着声音的来源赶过去,却见顾希瑞跌跌撞撞地跑来,腿脚好像受了伤,一瘸一拐的,身上的衣服也很脏,小脸蛋上还有几道刮伤的血痕。

  一瞬间,顾寒羲想要杀人的心都有了,这孩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顾希瑞一下子扑倒在顾寒羲怀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顾寒羲伸手摸着他的脑袋安慰。

  随后,立刻看向助理吩咐道:“准备车,送希瑞去医院。”

  不料怀中的顾希瑞却剧烈地挣扎起来,拼命地摇头,指着身后的方向,拉着顾寒羲想走。

  助理还以为他是被吓到了,急忙劝说:“小少爷,您受伤了,必须先去医院看看才行。”

  顾希瑞更急了,拽着顾寒羲的手指,脸色憋得通红,最终艰涩地说:“鱼……救鱼……”

  在场的人全都惊住了,即便是向来冷静强大的顾寒羲,都不禁怔在了原地。

  他不可置信地问:“你……你刚才说什么?”

  顾希瑞张了张口,憋得眼中噙着泪花,又努力说:“火……救鱼……”

  助理禁不住捂着自己的心口,看向顾寒羲惊喜说:“先生,小少爷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