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剩女

  开学之后,陆冷惜担心这样下去何锦昊真的会英年早逝,给他买了很多藕粉,让他早上冲泡一点养胃。

  还每天到点拉着他吃饭,两人就这样从以前的一周见一次,变成一日三餐都要见面。

  见的越多,陆冷惜越觉得,她不喜欢何锦昊,但是会产生依赖,她觉得,这可能是在慢慢接受何锦昊的过程。

  这样的日子一晃而过一年,大三结束,终于有了一件让她觉得高兴的事儿,就是孟依回来了。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好快,这几年大家都变化很大,江宁当起了演员,在娱乐圈混的风生水起。

  她专门去找了孟依,孟依还是那个孟依,她永远都是女王,打扮漂亮,比几年前多了一些成熟和优雅。

  两人聊天,几年不见,除了聊彼此的现状,就是聊当年。

  也就聊到了程煜,程煜这个名字,已经一年没听人提起过了,她不提,何锦昊更不会提。

  她笑着说和程煜早分手了,但内心里,提起这个名字,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陆冷惜问她回来是不是为了江宁,她说是。

  陆冷惜笑着说:“江宁那么爱你,你们俩要不多久就会和好的。”

  孟依点头,但眼里总流露出一些对这几年的遗憾:“我不想太逼他,我只想对他好一点,他想什么时候跟我和好都行,反正我能等,我知道他爱我就行。”

  陆冷惜觉得惊讶:“我觉得你变温柔好多。”

  她恬静的笑着:“为了江宁,我要温柔一点。”

  她说,她走了好几年,江宁都没有怨她,没有跟她发过脾气,还愿意接纳她,她很知足。

  她说,余生,她都想和江宁温柔的走下去,不想再有那些狂风暴雨,生活平平淡淡才是最幸福的。

  孟依和江宁兜兜转转还是认定彼此,白蕊和陈恒,虽有过对彼此的不确定,但也走到一起,张贝贝和刘豪青梅竹马走过快七年之痒仍旧甜甜蜜蜜,她觉得,每个人都过的比她强。

  平平淡淡最幸福,那陆冷惜这日子也太平淡了。

  她对生活的期盼,就是在大四能拿到保研名额,继续好好学习。

  大四基本上就是实习比较多了,因为要保研原因,担心学校有什么急事她实习也就没再去各种地方,保研专业也是地质学,她就进了国家博物馆进行实习。

  偶尔回一趟学校,彻夜拿着放大镜看各种岩石已经是家常便饭,何锦昊在学校里忙于学业和实操,有次学校组织全校体检,全部都是他们医学院的人包办。

  她和何锦昊一直都是那样的关系,不进一步,也不退一步,但两个人每天都会聊天,陆冷惜也习惯了他的问候和关心,有什么事,想到的第一个人永远是他。

  寒假回到家,让她很烦躁的一件事发生了。

  父母要给她相亲。

  按理说,陆冷惜清大毕业生根本不愁找对象,可父母一时着急,怕她光知道学习不找对象耽误了,也怕就这一个女儿嫁太远。

  可父母不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留在云林了。

  云林是她的家,但是这个小城市,她无法发挥自己的价值,无法展翅鹏程,小庙确实容不下大佛,她在帝都认识了各种厉害的学者,因为一个岩石断层问题,几个转接能绵绵不绝吵架一周。

  她喜欢这样这样研究的日子,她不想回到云林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日子。

  她这个学历,介绍的肯定不会是泛泛之辈,听说是云林某局的儿子,让她去见见,她真不想去,但对方权利在手,她怕父母因为她得罪什么人,还是去见了。

  那个男人上来就点两千多块钱的菜,海鲜布满整个桌子,话里话外都在说吹嘘自己的厉害,他问陆冷惜以后的打算,建议陆冷惜最后回家发展,稳定工作,稳定收入,稳定家庭。

  陆冷惜心想,稳定你个妹啊。

  本科还有半年毕业,她要是想稳定早就报考今年的国考公务员了。

  没说稳定不好,张贝贝读的就是师范,她觉得当老师,公务员挺好,只是她不想。

  她跟这个男人对未来的规划都不一样。这男人还想让她结婚后做家庭主妇,这绝对不可能。

  饭都没吃下去几口,陆冷惜发信息给何锦昊跟他求救。

  何锦昊寒假也回来了,在本地医院实习,因为她妈妈刑满释放了,她妈妈虽然是个粗人,不识大字,爱占便宜,他依旧觉得那是他唯一的母亲。

  更何况,他爸因为拆迁有钱了就跟别的女人乱搞,他怕他妈想不开。

  有儿子在身边,多少都会觉得生活还有点盼头。

  何锦昊来的时候,对面那相亲男人的口水还在滔滔不绝的吹牛逼,何锦昊走进来,没看那男人一眼,说:“我们走吧。”

  男人懵了:“你谁啊?”

  何锦昊转身看着那男人,语气很冷:“看不出来吗,她没看上你找来了我,你相亲失败了。”

  他牵着她的手走出餐厅,看着她,表情不开心,一字一句吐出:“相亲?”

  “我爸妈让的,”这事儿她也不开心,颓废起来:“在我爸妈眼里,我已经是个剩女了。”

  落了,她又补了句:“可我明年才本命年。”

  怎么就成剩女了呢,才23岁。

  “你怎么不跟你爸妈说我的存在?”

  一开始她还没反应过来,说:“我爸妈不是知道你吗?”

  末了,她才明白他话中意思。

  他牵着她的手,十指扣住,不松开了:“回家跟你爸妈说。”

  两人在外面吃了一碗牛肉面才回家,现在云林物价也高了,当时高中一碗才八块,现在涨到十一了,因为云林发展逐渐好了,机场已经建好了,但奈何城市太小,飞的航线并不多。

  回到家,父母开心的问陆冷惜结果,陆冷惜坐在沙发上摇头,看着茶几上的果盘里,有瓜子花生这些过年常备的东西,她拿着一个阿尔卑斯糖,低头,想拆开,又没拆,把糖放在桌子上。

  她想了好久,又抿了抿嘴,问她们:“爸妈,你们觉得何锦昊这个人怎么样?”

  “很好啊。”父母一致称赞。

  陆冷惜眼里淡淡的,丝毫开心不起来,说:“他说他喜欢我,我要不要答应啊?”

  父母对视一眼,笑的那叫一个灿烂:“他喜欢你?那你当然跟他处啊,这孩子学医,职业好,我跟你爸最放心了。”

  她咽咽嗓子,尽量找理由推掉她和何锦昊的事:“可他将来不会留在云林,他在帝都扎根。”

  然后一代代,留在帝都。

  这是父母顾虑的问题,他们不想让陆冷惜嫁太远。

  “那有什么关系,女孩子嫁人嫁人,嫁的就是这个人,你跟他在一起,爸妈放心,”说到这儿母亲眼睛有些湿润:“锦昊是个好孩子,你就算走得再远,妈也放心,你要是嫁个不好的人,哪怕近在家门,妈这一辈子也不放心。”

  陆冷惜眼睛也有些湿润,她要跟父母喜欢的男孩子在一起了。

  但,不是她喜欢的。

  她有点,想屈服于现实了。

  她不想等程煜了,没有结果了。

  可为什么她心里会这么难过。那么空呢。

  还没跟何锦昊说她的回答,第二天她就发高烧了。

  何锦昊在医院实习,父母肯定先给她打电话,能优先安排,果然一到了医院,何锦昊就在那里等着,给她量体温,脑袋贴着退烧贴。

  发烧不算大事,何锦昊还给她安排了病房,做皮试最疼了,最疼最疼了,陆冷惜有点害怕,何锦昊一直哄着她:“惜惜乖。”

  可他的手也一直在抖。

  这是第一次给她扎针,比以前哪次扎针都紧张,怕弄疼她。

  挂上吊瓶,陆冷惜就睡着了,醒来全身发了汗,父母和何锦昊都在身边,何锦昊打开粥,拿勺子吹了吹,放到她嘴边。

  陆冷惜有些不好意思:“我爸妈在呢。”

  爸妈一脸慈笑的看着他俩,她不好意思的张口。

  但其实,内心空虚虚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空。

  有何锦昊在身边,心里也空,得不到归属感。

  但她没办法跟任何人说她心里的难过,因为别人只会觉得她矫情。

  母亲推着父亲出去:“锦昊,你照顾小惜啊,我跟他爸废品厂还有很多事没干呢。”

  何锦昊笑着点头。

  病房里就剩下两个人,何锦昊还一直喂她吃饭,问她:“怎么会突然发高烧呢?昨天不还好好的?你夜里蹬被子了?”

  她眼泪突然一颗颗砸进小米粥里。

  不知为何,突如其来的泪腺就不行了。

  为什么发烧,因为她昨晚梦见程煜了。

  她想到要和何锦昊在一起,就梦见程煜了。

  梦见和程煜在一起的那几年,梦见程煜温柔的喊她小惜老婆,梦见两人上床,梦见和程煜在一起,那种开心的幸福的样子。

  和现在的状态是不一样的。

  她想说服自己和何锦昊在一起,但没办法逃避自己的内心,这种拉扯自己的心的感觉,太难受了。

  “怎么了惜惜?”何锦昊把碗放下,给她擦眼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摇头。

  她知道,何锦昊很好很好的,跟何锦昊在一起,何锦昊会一辈子都对她那么好,可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不是一手非要拽着程煜一手拽着何锦昊,她知道,她和程煜已经没可能了,她在说服自己接受何锦昊,但这个说服的过程,真的很漫长很痛苦。

  她自己擦擦眼泪,看着他,眼泪又流下来:“你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大学都四年了,她也恨自己,为什么还走不出来。

  何锦昊明白她的意思,受伤又苦涩的笑着:“好。”

  何锦昊把一碗粥喂给她,生病了,特别容易睡觉,吃完饭她就睡着了。

  程煜回来了,每天都在这附近晃悠,小惜每天早上八点半都要来她家巷子口的店里吃早餐,他每天都能看到小惜连衣服都不换,穿着毛茸茸的布袋熊睡衣出来吃早饭,特别可爱。

  她就是这样,生活特别随意。

  今天没来,是睡过了吗?

  他走着,看到陆冷惜的父母回来,正迎面要撞上,他也不知道心虚什么,竟然眼神不敢跟他们交流,明明小惜父母也不认识他。

  他低着头,慢慢与他们路过,听到陆冷惜妈妈说:“中午我炖个老土鸡,给小惜补补身体,这孩子,不知道怎么了这两年越来越瘦了,营养跟不上肯定容易生病。”

  陆冷惜爸:“好,你炖好,我送去医院,你看着废品厂。”

  陆冷惜妈:“凭什么你去送,我也想看女儿,发个烧我今天一上午都提心吊胆的。”

  陆冷惜爸:“好好好,那咱俩一起,废品厂今天关一下午。”

  达成协议。

  程煜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位老人的背影,后糟牙磨动,小惜生病了。

  中午父母送来两大碗鸡汤,还带了何锦昊的,何锦昊扶着陆冷惜坐起来,把鸡汤盛出来,两人坐在一起喝。

  妈妈问:“锦昊啊,她这针得打几天?”

  “三天。”何锦昊说:“别让惜惜出院了,外面风大,再吹凉了不好,这个病房不要钱。”

  陆母高兴的点头。

  两人吃过饭,见父母还不走,便问道:“妈你怎么不走啊?”

  妈妈:“留下来陪你。”

  陆冷惜无奈:“我不用你陪,你跟我爸该干嘛干嘛去。”

  他们整天都操心那小废品厂,从陆冷惜记事以来,就没歇过一天业。

  “关门一下午,我跟你爸明天再去。”

  陆冷惜惊讶:“你们关门了?”

  天哪,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小时候陆冷惜也发过烧,都是一个人陪着她,另一个人去看着废品厂的。

  有陆冷惜父母在,何锦昊就没再陪着,父母也说,让何锦昊该忙的忙,已经够麻烦他了。

  跟父母待了一下午,父母还给她煮了甘蔗,小时候就是这样,说和煮熟的甘蔗水,治发烧,陆冷惜怀疑这是个迷信传说,但每次发烧父母都会煮,她也就每次都吃,她从来都不会忤逆父母的。

  云林靠北,下午五点多天就黑了,父母说:“我去外面买几个菜,叫上锦昊,我们一家四口吃。”

  都已经成一家四口了。

  听到这个词,陆冷惜心里莫名不舒服。

  父亲笑着:“买点小酒,跟锦昊喝两口。”

  陆冷惜制止:“锦昊他要上班。”

  妈妈骂他:“天天就知道喝,锦昊才多大,你就老让他喝酒。”

  父母就是吵吵闹闹的,这么多年,陆冷惜也习惯了,但妈妈说的没错,何锦昊每次来家里,都会陪爸爸喝两杯,陆冷惜严重怀疑,爸爸那么喜欢何锦昊,是因为终于有人陪他喝酒了。

  父母一块出去,陆冷惜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愣。

  她呆呆的,眼睛无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是很容易发呆,她甚至觉得,以后和何锦昊在一起,也会这样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突然感觉不对劲,瞬间坐起来,往门口看,一个身影立刻转身离开,那一刻,她连鞋都来不及穿,往外跑,病号服单薄,刚走出病房,身上就像被灌了冷风,加上发烧,她身上没有任何力气,走两步栽到地上,哭着喊了一句:“程煜。”

  你来看我了,三年前那个寒假,在巷子口看到的身影也是你。

  我那么爱你,怎么可能会认错你的背影。

  可你每次都来看我,为什么不来找我。

  何锦昊听到她的声音,从别的病房跑出来看,看大坐在地上哭的她,立刻跑了过来,问:“怎么了惜惜?”

  她一直哭:“我看到他了。”

  “谁啊?”

  “他来找我了,”陆冷惜哭的厉害,又没太多力气:“可他为什么不见我?”

  这句话,何锦昊听出来了她说的是谁了。

  他皱眉:“你认错了。”

  “我没有认错,就是他。”她抬起眼,两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捏着他手:“锦昊,你帮我去找找他,我求求你,帮我找找他。”

  这一刻,她所有被积攒的情绪全被释放出来,崩溃的大哭:“我好想他,真的好想,锦昊,我觉得我快死了,我每天活的像行尸走肉一样,我不想这样活着。”

  她不想过父母说的那种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生活。

  她想跟她爱的人在一起。

  何锦昊艰难的扯着嘴角,扶着她起来:“我去找,你先回病房,别再着凉了。”

  他看着陆冷惜光着的脚,皱眉,打横抱起她,将她抱回病房。

  病房里。何锦昊摸摸她的脸:“我去找,别哭了。”

  这一刻,她乖巧的点头,推着他走:“你快去快去。”

  她没有注意到他脸上有多受伤的表情。

  何锦昊出了病房开始找,大厅找了好几圈,又走到走廊尽头,没找到,刚转过身准备折回去找,看见前方十米处,安全通道口,程煜从里面走进来。

  程煜没有看到他,程煜走在他前面,且距离越来越远,何锦昊脚步刚抬起准备赶上他,那一刻,他皱了皱眉,咬紧牙关,脚步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