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睡醒的时候别提陆冷惜的头有多疼了,甚至一度疼到刚坐起来又栽回床上,可栽下来那一瞬间,磕到了,床好硬。
这不是她的床。
她睁大眼睛,看着这周围并不陌生的摆设,这,怎么会在何锦昊家里。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从没见过的女性睡衣,她慌了起来,赶紧下床走出去,看见何金晶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她咽咽嗓子,何金晶看见她,也没搭理,冲门外喊了一声:“哥,她醒了。”
何锦昊围着围裙从厨房里走进来,看了陆冷惜一眼,说:“金晶,找一身衣服给她穿。”
何金晶点头上楼。
何锦昊若无其事的准备回厨房,陆冷惜穿着42码的拖鞋赶上他:“我怎么会在这儿?”
“昨天喝醉了,把你带我家来了,卫生间有一次性洗漱用品,赶紧去洗洗准备吃饭。”走进厨房,他掀开锅盖,里面的鱼汤好香。
陆冷惜知道给他添了麻烦,真挚的说:“谢谢啊。”
一声肚子响声传出来,有点尴尬,她撇撇嘴说:“那我去洗了。”
“嗯。”他拿勺子搅动着汤,在陆冷惜走到门口时,他突然来句:“丑死了。”
她白他一眼走到浴室,洗了个澡才出来。
穿上何金晶的衣服总觉得怪怪的,何锦昊拉着她去客厅吃饭,何锦昊就做了两个菜,炖鱼头汤和酸菜鱼。
但两道菜的分量都特别大,够三个人吃。
三人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陆冷惜真的是饿了,扒了两碗米饭,三人在饭桌上一句话不说,有什么好说的呢,她和何金晶有过节,这儿坐着个何金晶,原本想跟何锦昊想说的话也没有了。
回到家,陆冷惜思考着,程煜是真的走了。
手机上还有程煜的微信,电话号码。
她咬了咬唇,心一横,把这些东西全删掉了。
他没说分手,但做的比分手还绝,既然都这样了,还不如让她把一切都了结掉。
通知书收到了,所有人都要走上不同的路。
何锦昊清大医学临床专业,陆冷惜清大新闻与传播学专业,刘豪分数上了个985,留在了省内,也是学医,而张贝贝在省内一本读师范,白蕊在北大读金融,江宁在a大读法律。
何金晶在人大,专业未知,她也不关心。
九月,白蕊家里开车送她去帝都,让陆冷惜跟她一起去,省得转高铁又坐飞机麻烦。
陆冷惜不好意思的蹭车去了学校。
何锦昊和何金晶的家境,交通方式上,选择了火车卧铺,可以有学生价。
陆冷惜比何锦昊早一天到学校,到了宿舍,大家互相介绍了下,四人间,室友张楠楠,卢颂和向英。
能上这个学校的,基本都是他们省的高考状元,优秀又努力。
当天夜里,四人去吃了火锅,几个小姑娘都在崇尚着帝都的大学生活。
但陆冷惜似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回到宿舍,陆冷惜坐在自己桌子上,拿出一张纸,写这学期的计划表,第一:期末考试课程要全a,第二,再选个专业修第二学位。第三,加入辩论和英语社团,第四,做两份兼职。
既然来到这个学校,成绩就是最重要的,她现在也没什么牵绊,加入辩论社主要是想锻炼自己口才,以后不能再这么怂了。
何锦昊实在第二天到的,他是一个大男生,学校有校车在火车站接人,进校了有学生会学长学姐帮忙,她也就没去接。
周一早上九点,何锦昊代表新生在开学典礼上发言,室友卢颂眼前一亮:“这人挺帅的,我还以为理工男都邋里邋遢的呢。”
两个室友也往台上看,都赞许何锦昊长得帅。
他确实挺帅的,虽然不像江宁那样精致帅,但在普通人里,也很帅。
只是他真的很不爱打扮,一件衣服都穿破了也不会换,
“大家好,我是201x级新生何锦昊,来自南安省云林市…”
卢颂听到问陆冷惜:“南安省?你老乡啊?”
“嗯。”陆冷惜看着手中的书:“同班同学。”
“他高考考多少?”
陆冷惜没抬头:“也是保送进来的。”
“好优秀。”室友夸赞。
是挺优秀,但陆冷惜已经对他的优秀麻木了。
“他有女朋友吗?”
陆冷惜摇头:“没有。”
末了,她补了句:“有个白月光前女友,那个女的不太好招惹。”
卢颂'啊'了一声,很是惊讶。
头一个学期课业不多,老师说了,大一还是培养对学科的兴趣的时候,虽然课不多,但是图书馆的灯彻夜不关,每天还要再线上预约图书馆座位,这里每个人真的都很努力。
医学就是个让人头秃的专业,虽然何锦昊不至于说头秃,但每天还是挺认真的在学习,两人保持着朋友的联系频率,一星期在一块吃一次饭。
室友曾经打趣过她和何锦昊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但时间长了也看的出来,两人不怎么联系,好像就只是简单的老乡关系。
其实,不只是老乡关系,是好朋友关系。
只是大家都太忙了,抽不出时间见面。
陆冷惜开始学习化妆,以前她胖,虽然现在瘦下来了,但是皮还是有点松,每天都在网上做攻略买什么护肤品,虽然因为网上风大盲目跟风买错产品导致烂脸的情况也有,但总体来说,气质还是各方面都比以前强多了。
紧接着开始参加辩论赛,曾经的她不敢在人前说话,但在辩论场上,她能把对方说的哑口无言,慢慢的,她的语言逻辑性加强,别人跟她讲话,都觉得她说话的腔调完全不一样。
在一场校内公开辩论赛结束后,陆冷惜拿到了最佳辩手称号。
张楠楠说:“刚见到你时,觉得你是个软妹子,现在觉得你就是都市丽人,刚刚在辩论上,我觉得你好有攻击性,我太喜欢你那种别惹老娘的气势了。”
陆冷惜笑而不语。
“以后我跟谁吵架一定得带上你。”张楠楠说:“你真厉害。”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陆冷惜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她和孟依。
那时候陆冷惜胆子小,什么事都靠孟依撑着,但没想到,她有一天,也活成了孟依的样子。
陆冷惜长相虽精致,但绝谈不上校花系花班花级别,顶多就是人群中等往上水准,加上她低调,学校注意她的人不多,但这场学校公开辩论赛,彻底让她有了名儿。
因为辩论赛那天她化了很好看的妆容,烫了卷发,穿着西服外套,脚踩高跟鞋,坐在三辩位置上,低头看自己的辩论稿,被人拍了下来。
照片上,她一副简单干练的样子。
学校陆续开始有人追她。
但之前谈了一场要死不活的爱情,她发现她对那些男人提不上来一点兴趣,男人,只会影响她变优秀。
回宿舍,又是那个她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男生在等她。
追她好久了,不死心。
比她还小一岁,那就更不可能了,程煜比她大她都尚且觉得幼稚,更何况是姐弟恋。
陆冷惜懒得理他,要进宿舍,男生拦住,跟她使赖又撒娇:“你就答应我嘛,小惜姐姐。”
这就是年龄小的男孩子,就算学习好,也盖不住身上的幼稚和孩子气。
陆冷惜刚想说话,她和这男的之间突然横进来个宽大的身影,她抬眼,看见何锦昊的身影。
他声音淡淡的:“吃饭没?”
看到何锦昊,她心里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觉得安心了点,怀中的两本书朝他点了点:“刚放学。”
说先回宿舍把书放下再吃呢。
他直接伸手握住她手腕:“那我们去吃饭。”
弟弟拦在前,还挺不服气:“你谁啊?”
“她男朋友。”
弟弟显然不信:“我打听过,小惜姐姐她没男朋友。”
是的,陆冷惜单身的事儿几乎人人都知道。
“以后有了。”何锦昊看着他手里的花笑了:“你有这钱给她买花,还不如给她买棒棒糖和巧克力,连她喜欢什么你都知道,说什么喜欢。”
何锦昊话说的狠,手还往下一点,直接牵住她的,把两个人的手抬起来给他看:“看到了吗?你所追求的,我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所以识相点,赶紧滚。
弟弟看到两人牵在一块的手,真信了,失落的转身。
何锦昊牵着她走过宿舍楼区才松开,看着她,有点嘲弄的意味:“一星期没见你,市场现在这么好啊。”
“少讽刺我。”陆冷惜看着他,撇嘴说:““被你说的,我还真有点想吃棒棒糖和巧克力了。”
何锦昊揉了揉她头发,笑了:“给你买。”
两人去外面逛超市,何锦昊给她买了两个特别大的彩虹棒棒糖,之后又去吃了冷串串和冒菜。
她觉得,跟何锦昊在一块是真放松,既不用去吃那些高大上的饭店,就算何锦昊请她吃麻辣烫,她也不会觉得何锦昊抠门的。
吃冷串的时候她嘴角沾了点辣椒油,何锦昊拿纸巾给她擦,陆冷惜有些习惯了这样被何锦昊照顾,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问:“你怎么不谈恋爱啊,追你的也不少。”
“学业都忙不过来了,哪有时间谈恋爱。”
她无奈的点头:“也是,你们这些学医的,就得找个懂事不跟你们闹的女朋友,上学有啃不完的医学书,上不完的实验课,工作了更有数不尽的病人。”
何锦昊点头:“那你当记者不也挺忙的?”
也是,出个街边车祸,半夜三点都得从床上起来爬去作报道。
但她没说一定要当记者啊,她现在辅修地质学,将来可以去全国各地旅旅游,勘测一下当地的地质情况。
他看着陆冷惜专注吃饭的样子,突然问:“你想谈恋爱?”
陆冷惜摇头:“没有啊。”
这辈子都不想谈了。
“你怎么不尝试接受一下别的人?”
陆冷惜淡淡笑着,想起程煜她仍不能心平气和:“可能我做不到吧。”
是不是挺没用的,室友两个月换个男朋友,而她非吊死在一棵树上。
其实也不能说是吊死,她也没想着去等程煜回来,或者非要跟程煜有个结果。但就是很明确的知道自己还没放下,也不可能重新开始。
等放下那一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回到宿舍,室内便开始问她和何锦昊的事儿,她说何锦昊是个幌子,是她不想谈恋爱的借口。
但何锦昊最近找她找的挺频繁,吃饭,逛街,学习,包括看电影都有。
说两人看电影怪怪的,但何锦昊说了自己都买了票了,不去也觉得不好,但真看完电影又觉得自己多虑了,两个人相处的气氛还是如正常那样。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寒假过年回到家,何锦昊那周围的房子已经要拆迁了,开发商承包了他们租房的钱,被安置到了一个小区。
过年,程煜应该回来了,但是她没有出过门,也不想去面对。
有天爸妈在外工作,那个小废品厂还是挺忙也挺挣钱的,陆冷惜一个人在家,街边突然吆喝着卖红糖糍粑的。
她爱吃甜品,这个她最爱吃了,它不是现炸成的,是给你一小包红糖,一小包豆粉,还有一包糍粑,回家自己油炸。
陆冷惜听到声音,走出去准备买一份,晚上让妈妈给她炸着吃。
走出巷子,还穿着棉拖呢,袄拉链也没拉就跑出来,跟老爷爷说:“我要两份。”
老爷爷从白色方形小棉被下面拿出两份糍粑给她,陆冷惜刚想扫码,老爷爷问:“能给现金吗?”
“我没带现金出来。”
老爷爷失望一下下:“哦,也行,就是二维码钱都给我儿子了,我和我老伴老了,不好意思问他要。”
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借口,说:“那你等一下,我回家拿钱。”
老爷爷开心应了一声,她刚要转身,好像看到路边的那个身影。
她无比熟悉的身影。
再一细看,又没了。
她下意识的往前走,左右环顾,哈气充斥在空气中,她急切的寻找着,后面老爷爷催:“姑娘?”
她回过神来,淡淡的失落:“我这就回去拿。”
拿了十五块钱出来,爷爷高兴收过钱,她拎着两袋糍粑站在路边,心中纠结,咬着唇,往路对面走。
走过这条街,她开始找,可怎么找,也找不到刚刚那惊鸿一瞥的身影。
是看错了,还是他真的来了。
接下来每天,她都在门口站着,可惜再也没看到过那个模糊又不确定的身影。
但是看到白蕊过年发的朋友圈,聚会里面是有程煜的,他回来了,但两人就是没见面。陆冷惜有些刻意的躲避,白蕊和张贝贝喊她出去聚会玩,她都没去。
开学了,陆冷惜忙着参加比赛,因为她想保研,保研资格不好拿,她得有成绩。
有让人意外的事,居然又碰上蒋梦琳了,是在学校,她来找何锦昊了。
听张贝贝说,蒋梦琳报的是帝都的二本学校,其实她的成绩如果留在省内,重点一本肯定没问题,但帝都她的成绩真的就只能上二本,没办法,帝都就是这么傲。
自从上次何锦昊因为她多管闲事而跟她生气后,这事儿她也不管了,见到蒋梦琳的次数越来越多,陆冷惜就觉得他俩可能复合了。
她准备抽出时间问一下何锦昊。
陆冷惜依旧保持着做兼职,每周三和周五下午七点到九点给一个孩子补习化学,一小时四百块。
最近在慢慢入冬,今天天阴,出学校的时候就觉得可能要下雨,她带了把伞,家教结束后果然是下起了大雨,她坐上地铁,四十分钟后到达学校最近的地铁站,刚出站,一阵狂风刮过来,陆冷惜被冷风吹的乱颤。
她打开伞,刚打开,伞就被掀翻,头发被吹的乱飘,她心中不禁暗骂,这是什么鬼天气。
这地铁站距离学校的三千米该怎么走?
她正打算翻掉的伞页折回来,发现伞骨居然断了。
这风居然能把伞骨吹断,是什么妖风!
这下彻底完了,正忧愁的想对策时,何锦昊突然出现,撑着一个黑色大伞走过来。
伞落在伞面上,一滴滴落在地上,他的脸也逐渐清晰起来,简单的寸头,高挺的身姿,让陆冷惜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陆冷惜惊喜,高兴道:“你怎么来了?”
他实话实说:“担心你没带伞。”
陆冷惜小步跨到他伞下,笑着说:“锦昊,你真是我大福星。”
他唇角似有似无的勾起,扬扬挂在他胳膊上的衣服:“把外套穿上,别着凉。”
他还带外套了呢,不过确实天冷,她就不客气的穿上了。
好大的男士外套,他穿上松松垮垮的。
两人往回走,雨大风也大,雨还是斜着下的,被风吹的全往伞里灌,他换左手打伞,右手揽住她肩膀把她往伞中心靠拢,伞向右倾斜,打低了一点,把陆冷惜彻底护住。
都说这是妖风,可能也是妖雨,刚走到学校门口,雨居然停了。
感受到伞逐渐平静,陆冷惜抬起眼:“这帝都的天气真怪,就跟老天爷生气非要撒泡尿解解气一样。”
尿完了雨也不下了。
何锦昊被她的话语逗笑,收了伞,陆冷惜才注意到,他的半个身子都淋了个透。
“你怎么淋那么湿啊?”她皱眉,摸摸他肩膀。
不仅肩膀,连脸都湿了。
可明明,她一点都没淋到。
他无所谓的笑笑:“没事,我回去洗个热水澡就行。”
她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你擦擦吧。”
“都湿成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好擦的,别浪费纸了。”他不接纸,低头把伞上面留的雨水甩净。
陆冷惜脾气上来了:“什么叫有什么好擦的?什么叫浪费纸?一包纸比不上你的一张脸重要吗?”她打开纸包,拿出一张摊开,往他脸上擦。
何锦昊低眼看着她笑:“现在打辩论就是不一样啊,还会教训人了。”
陆冷惜抬眼眼皮看他,不高兴的很,教训他又怎样,就教训,谁让他这么傻把自己淋成这个样子的。
当然她也知道,是因为她,他才把自己淋成这个样子的。
“你的外套我拿回宿舍给你洗。”陆冷惜收回手,正想跟他说谢谢。
突然一声熟悉的女声:“锦昊。”
两人同时往声音源头看去,蒋梦琳眼睛看着她们俩,眼圈已经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