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做。
陆冷惜把他推开,冷声说着:“我困了。”
随后关掉了台灯,房间陷入一片漆黑和孤寂。
已经半年了,程煜是个正常的男人,不仅生理方面急切,心理方面也急切。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陆冷惜还要冷着他多久,但他真的很想重新开始,跟小惜重新开始。
但有一点值得欣慰,就是小惜没想过离开他。
“小惜,半年了,”他把台灯打开,房间再次充满光亮,他光着身子,身上只剩下一个裤衩,坐在床上,眼神黯淡的看着天花板,说:“我们这样要持续多久呢?”
“你要是嫌我脏,我可以带套,你要是恨我,我去做结扎。”他躺下来,从后面抱住她,声音颤抖着,眼泪流到她脖子里:“但我们能不能不要这样了。”
别再这样了,他真的不想这样。
冷暴力就像插在他们身上的刀,把这么多年的感情摧毁的一干二净。
他的头埋在她的脖颈里,低声啜泣:“你没有离开我,就证明,你还是想跟我在一起的,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陆冷惜没有想过重新开始吗?她说服过自己,但真的做不到。
她一想到,他的东西插到徐梅梅身体里的画面,她就做不到。
徐梅梅说对了,她成功的把陆冷惜膈应到了,让陆冷惜觉得这辈子,她都没办法咽下这根刺,这粒沙子,在她眼睛里,揉不掉。
良久,陆冷惜松开禁锢在他腰上的大手,冷声说:“我真的困了,明天还要上班,早点休息吧。”
这样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久到陆冷惜教师评职称,久到程煜再次升职当了总经理。
秘书看见程总还在办公室熬夜的样子,递上一杯热水:“程总,该回家休息了。”
程煜抬头,看见外面降下的夜幕。
回家?回哪儿呢?
他又低下头,没说话。
程煜变得不爱回家,回到家又是陆冷惜一副冰冷的样子。
但他永远不知道,陆冷惜每天夜里都在等他回来。
那一个个夜晚,陆冷惜开着客厅最大的灯,等他回家。
近一阵子出差,程煜给公司拍下了一个盈利上亿的项目,老总特高兴,请公司内部去吃饭,程煜喝了很多很多。
被秘书张菲菲扶到酒店里,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脱自己衣服,程煜特高兴,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个首饰盒:“喜不喜欢?”
张菲菲看见,惊讶:“喜欢。”
“就知道你喜欢。”程煜有些难过,说:“以前你就喜欢这个牌子,但贵舍不得买,现在…”现在买了你也不喜欢了。
秘书眼神淡了淡,看着熟睡的程总,慢慢脱下他衣服,吻上他脖颈。
他醉了,被人撩拨的起了反应,只闻到一股香水味,闭着眼接受着。
上次跟徐梅梅发生,好像也是这样,喝酒真的太误事了。
看见张菲菲有点脸红的脸。
张菲菲嘴巴咬了咬,想继续时,程煜皱眉,猛的推开张菲菲,厉声道:“滚!”
张菲菲有些委屈:“程总我—”
“明天自己去人事辞职!”
*
程煜慌张穿起衣服往家里赶,想起了他的小惜,他觉得罪该万死。
到家的时候,陆冷惜还在客厅看着电视剧。
她近两年越来越爱看电视剧了,每次他回来的时候,她都在看。
他咧嘴笑了笑,走到客厅,问:“小惜,怎么还没睡?”
陆冷惜皱了皱眉,看着他衬衫领口上的一个大红唇印,问:“你去哪儿了?”
程煜眼神飘忽了下,嘴咧了咧:“加班啊。”
陆冷惜点了点头,往卧室里走。
程煜松了口气。
她突然回头,眼神没有温度,甚至连失望都没了:“去洗个澡,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他赶紧闻闻身上,有很浓重的,香水味。
他紧张的站起来,想解释,可陆冷惜已经进了房间。
到了卫生间,他才看到自己白衬衫上,张菲菲留下的红唇印。
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洗完出来,程煜上床,从后面搂住她。
陆冷惜厌恶似的推开他:“别碰我。”
“老婆,我没有。”程煜闻着她颈间的清香:“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好不好。”
她睁着眼,声音冷淡:“程煜,我们就这样过吧。”
睁只眼闭只眼,把这辈子稀里糊涂的,过下去吧。
“我真的没有出轨。”程煜哽咽了:“我不要这样,我想过以前的日子,老婆,我们回到以前好不好?你像从前那样叫我一声阿煜好不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公不叫了,亲爱的不叫了,就连阿煜都不叫了。
那些从前,再也回不去了。
大概是一年,还是两年,帝都买的房子都装修好住进去了,两人关系还是这样。
但两个人,谁都不提分开的事儿,好像有一种共识,就这样一直痛苦着过下去吧。
你痛,我也痛,彼此撕扯着,谁都不愿意先松手。
身边的人都变了样子,曾经说要做丁克的江宁和孟依还是生了孩子,是男孩,白蕊和陈恒也生了个男孩,张贝贝的孩子都能上小学了,他们每天的朋友圈基本都是孩子,每次聚到一起时,也会讨论哪个学校好,什么产品对宝宝好。
其实这很正常,三十多岁的人了,有家庭有孩子,不讨论这些讨论什么呢,但陆冷惜好像就没什么能讨论的。
人生虽然是场马拉松,但一开始有人就开着法拉利,也有人骑着单车,更有人用双脚来跑这场马拉松,当你一开始光着脚,那这辈子基本上也没什么可能去超越一出生就开法拉利的那些人了。
在爱情里,陆冷惜就是一个光脚跑这场比赛的人,孟依和张贝贝就是开着法拉利,天生被人爱,所以兜来兜去,陆冷惜还是过的最差的那一个,没孩子,没婚姻,没家庭。
何锦昊还是孑然一身,下班后,两人难得的在咖啡厅一聚,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医生了,已经是全国赫赫有名的神经科医生,做的手术都是那种要全程录视频给后人看的大型开颅手术。
咖啡厅里,陆冷惜取笑着他:“再不结婚都成老头了,都34了。”
说这话,陆冷惜也愣住了,她也34了。
那件事,都快过去三年了。
何锦昊遗憾的点点头:“前两天,院长想把她女儿介绍给我。”
“可以见见啊。”
何锦昊喝了一口咖啡,说:“在考虑中,生活还是得向前看,惜惜,如果你想向前走,就要把有些东西放下。”
对,生活,还是得向前看。
回家路上,陆冷惜一直在想,这句向前看。
你不向前看,生活只会越来越痛苦。
想到这儿,她去商场逛了逛,逛美妆店时,那个灯光是暖色的,陆冷惜坐在凳子上,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眼角的细纹。
她34岁了,怎么可能会没有细纹呢?
她有些慌张,甚至有些难过,柜员给她介绍了好多保养产品,她都买了。
她开始后悔,后悔把时间浪费在无休止的冷战中。
她超市买了几个程煜爱吃的菜,回家难得的下回厨,她已经,有好几年没下过厨。
搬进这房子都快两年了,她都没进过厨房,但厨房里的东西还是挺多挺齐全的,都是程煜买的。
那两年,程煜用心经营者这个家,每天讨好陆冷惜,但陆冷惜都对他爱搭不理的。
现在,她要把这个家重新立起来。
她把菜洗了洗,放进沥水篮子里,开始一根一根的择豆角。
几个菜很快做好,陆冷惜尝了尝,好久不做饭,她有点把握不住盐味了,菜做的有的淡有的咸,但程煜应该不会嫌弃的吧。
她在家等,等程煜回来,可过了时间点,他还没回来。
可他现在不加班的,怕陆冷惜怀疑他吧,每天下了班都准时回家的。
今天是怎么回事儿呢。
她给程煜打电话,关机了。
她给程煜发了微信,说:我今天做了饭,是你最爱吃的豆角炒肉,还有排骨,还有你爱喝的酸辣肚丝汤,你快回来。
可程煜没回来。
一夜都没回来。
她躺在床上开始不安,陆冷惜给他发信息:你去哪儿了?
第二天她去上班,回到家中,空无一人。
程煜就跟消失了一样。
陆冷惜慌了,去程煜公司找他,却被告知,程煜已经辞职了,在一周前。
她突然回想起,前几天程煜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神黯淡,突然说了句话:“小惜,我真的好累,我想出去旅旅游。”
所以他是去散心了吗?
她在家里忍不住哭了起来,给程煜发信息:阿煜,对不起,等你回来,我们重新开始。
可好久好久过去了,程煜都没有回来,而且她发现,程煜没有带钥匙出门。
他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陆冷惜很着急,问江宁,问陈恒,问刘豪,问娄涛,知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但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程煜去了哪儿,陆冷惜在家等了三个月,每天都给程煜发信息,过的神神叨叨的,总觉得程煜回来了。
有次她哭着去找何锦昊,给他程煜的医保社保号,问她能不能查到程煜的下落,是不是生病了,住院了才没回来的。
在半年后,陆冷惜终于意识到,程煜走了。
走的不干不净,留下了他的所有东西,只拿走了一张身份证和部分现金。
他甚至连手机都没有拿。
那阵子,陆冷惜活的魔魔怔怔的,一会儿说程煜回来了,一会儿说程煜走了,程煜父母也知道这个事情了,但也不知道程煜在哪儿,她没法再去上班,自己都没法照顾自己,一直都是何锦昊在照顾她。
她夜里睡不着,何锦昊在她身边陪着她,有一天夜里十一点,她好像听到了敲门声,光着脚起床往外走,何锦昊拦住,陆冷惜说:“阿煜回来了,我要去开门。”
何锦昊按住她肩膀:“你听错了,没人敲门。”
她每天夜里都会自动起床,总觉得是程煜回来了,其实根本就没人敲门。
陆冷惜着急:“有,我听到了,他在门口。”
何锦昊终于忍无可忍:“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陆冷惜推了他一把,愤恨的看着他:“你胡说!”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何锦昊扯着她手腕往落地镜面前走,陆冷惜看到镜子里如同疯子的自己:“这是你想要的爱情吗?你到底是爱他,还是不甘心,不甘心这么多年的感情付之东流,非要强求一个结果?”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陆冷惜晚上哭着又发语音给程煜:锦昊说我是疯子,阿煜,我不是疯子,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你快回来吧,回来我们在一起,生宝宝,去旅游,去哪儿我们都要在一起。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小半年,距离程煜走,一年多了。
陆冷惜前前后后生了好几次病,经常做梦都在喊程煜的名字。
但没想到,程煜真的回来了。
张贝贝给她发的语音:“程煜那王八蛋回来了,现在在云林,回来是结婚的,把一个女孩的肚子搞大了,今天刘豪受到请柬了,就是后天婚礼,婚礼准备的特别急,什么都没有,就是在酒店吃顿饭,能参加的就参加。”
回来了?在云林?结婚?
这几句话像巨雷一样砸到陆冷惜身上,她迟迟没反应过来。
直到陆冷惜收到张贝贝转发的,程煜结婚的通知。
现在不流行请柬了,基本都是发朋友自己的结婚短视频,视频上带着两人的婚纱照,张贝贝把程煜的结婚短视频转发给了她,陆冷惜手抖着点开,上面响起了音乐,出来的篇幅就是大字:
程煜amp;amp;沈希
慢慢向下翻,一张张的图片,让人觉得刺目惊心,那上面的人,就是程煜。
是她想了一年多的程煜。
穿着西装的程煜。
这怎么可能呢。
明明一年多之前,她还说,他只是想出去散散心,怎么可能就结婚了呢?
她不信,孟依白蕊张贝贝他们拉了个群骂程煜,陆冷惜手一直在抖,订了机票火速飞往云林,孟依和白蕊也回来了,都在骂他渣男。
第二天就是程煜婚礼了,孟依拉着陆冷惜去程煜家看,还没走近,就看到小区门口,都在贴着喜字。
陆冷惜瞬间泣不成声,抱着孟依趴在她肩膀上哭的直抖,白蕊气愤:“走,不让他办这个婚礼,他凭什么过的这么逍遥快活!”
“为什么…”她哭的抽噎,全身近乎抽搐。
她真的心快疼死了,她疼的想死掉,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甚至没有走过去质问的勇气。
质问程煜为什么这么一走了之,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她想问他,两人是什么时候分的手,他又是什么时候重新开始的,他不知道他一直在等他回来吗?
可她没去问,她知道,这些疑问还没问出口,她就已经哭死在那里了。
孟依抱着她,张贝贝给刘豪发了信息,没一会儿,江宁刘豪陈恒几个都过来了,几个人站在小区门口,陆冷惜在孟依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娄涛看见这样的场景,手里的伴郎徽章赶紧塞到了口袋里。
十几年前的笑话,像是场景再现,又让别人看了一次。
十六年前,陆冷惜在高铁站追逐着程煜,十六年后,却换来这样的结局。
娄涛把兜里的伴郎徽章拿出来扔到地上,真心替陆冷惜委屈,大骂一声:“草,老子不参加了!什么破伴郎,他妈程煜干的这是什么遭天谴的破事!”
孟依拍着陆冷惜肩膀,陆冷惜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那画面,被安置在了酒店,一直靠在孟依肩膀上哭,眼睛都哭肿了,鼻涕顺着嘴角流。
孟依张贝贝白蕊都在身边。
张贝贝说:“听阿豪说,他和那姑娘是在旅游的时候认识的,没多久就在一起了,然后怀孕就回来了。”
白蕊问:“明天程煜婚礼,你去参加吗?”
孟依:“去闹事我们陪你!”
算了,陆冷惜没那个勇气。
她还是怂。
但第二天,她还是去了。
眼睛肿的不像话,孟依给她化了妆,都遮不住她的黑眼圈。
她跟孟依白蕊她们一个坐在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看见程煜牵着他老婆走进来,老婆穿着婚纱,多幸福的时刻啊,程煜满眼都是他老婆,估计都不知道陆冷惜来了。
陆冷惜亲眼看到,他牵着别的女孩子的手,说着会永远爱她,疼她,喊她老婆。
可钻戒,程煜也买给她了的,婚纱照两人也拍了的,老婆他也喊过的,房子也买是买给她的,她就不明白了,怎么最后一步,程煜手里牵着的手,怎么就不是她的呢。
礼毕之后,程煜下台挨个敬酒,他老婆怀孕,能喝的都让程煜挡下来了,慢慢程煜脸上开始有些红润,走到陆冷惜这桌,桌子上都是一群老同学,没一个人站起来,包括江宁他们几个曾经要好的兄弟。
这场爱情仗,陆冷惜赢尽人心,却输了程煜。
程煜走过来,脸上已经有醉态,喊着离他最近的江宁:“兄弟,我今天结婚,你们怎么都拉着脸,来,我敬你一个。”
江宁眼皮子抬了抬:“你应该敬的人是旁边的那个人。”
是曾经,睡在你床上,八年的人。
从24岁到32岁,两人走过最坚实的八年。
程煜听江宁的,视线转到这边,看到了陆冷惜。
他惊讶过几秒,质疑过几秒,甚至皱了些许眉,眼睛里带着遗憾和难过,可最后都变成了淡淡的微笑,看着陆冷惜,但在他老婆面前没露出丝毫破绽:“我敬你。”
这一刻,他妈的狗血到陆冷惜居然笑了。
她端起酒杯,点头:“我也敬你,结婚,”她哽咽了一下:“竟然不通知我。”
结婚,竟然没通知我,跟别人结婚了。
程煜一饮而尽。
晚上宾客闹席,没人去闹洞房,陆冷惜来到酒吧喝酒,所有人的陪着她喝,她喝了一杯又一杯,眼角挂着泪。
孟依拦住:“别喝了,他不值得你再这么糟蹋自己。”
她好奇的问孟依:“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执着?”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说是她傻呢?
她只是在付出,想得到一份感情,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好像在这一天,十七岁到三十五岁,这一年年的光华就这样蒙上了一层阴影。
十八年的感情,要在此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