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意识慢慢清晰,眼皮却沉重得怎么睁都睁不开,在勉强撑开的一条缝儿中,模糊地看到一片红色。
忽地,却有一片阴影挡住了那片红色,她努力聚了聚焦,却怎么也聚拢不了。
但努力终是有成效的,虽然看不清,却看出了那是张人脸,是张年轻的、颇为俊美的男子的脸,只是神情间,冷气逼人,像是猛地打开了冷库的门,让人不禁会打个冷战。
她正强撑了眼皮的缝,痴痴地盯着那张脸看,那张脸却移开了,一块大大的红布盖了下来,视线随之变暗。
同时,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抱了起来,快速移动,一晃,她的头便靠在了一个坚实的、柔滑的物体上,那个物体还散发着隐隐的香气,似是花草香,却又不全似,反正很好闻,闻了还想再闻。
她沉浸在这香气中,又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
她再一次恢复了意识,慢慢睁开了眼。
这次,没有上次那么艰难,很快便睁开了,只是视线依然很模糊,缓了半天才总算调好了焦距,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她确定,她躺在床上。
依旧是满眼的红,帐幔是红的,被褥也是红的,但是不同种类的红,搭配得很有层次,很有质感。
这个地方,有点陌生。
她想坐起来,一动,却感觉脖子上传来一阵疼痛,使得她又跌躺了下去。
“小姐,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耳边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带着哽咽。
她寻着声音转头去看,一下又扯到了脖子,顿时又是传来一阵疼痛,她不禁捂了脖子,轻声脱口而出一句“我去~”
这时,半掩的帐幔被掀起,一个清丽的女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这女子更应该称为女孩儿,稚气未脱,看起来应该不过十几岁,腮上挂着泪珠。
女孩子看到她正紧紧盯着自己看,有些不好意思,忙用袖子抹去了脸上的泪,笑着说:“奴婢是看到小姐终于醒了,高兴得不知怎么好,才哭了。大喜的日子,不吉利,请小姐恕罪。”
那女孩子边说着边麻利地收好了帐幔。
“无妨。”这犹如蚊哼的声音,她不敢相信是从自己的嘴里吐出来的。
“扶我起来吧。”她又说,她已经用了力气,可是声音还是很虚弱,又因为提了劲儿带着些嘶哑。
“哎。”那女孩子一边答应着,一边俯下身把她托了起来,当然她自己也是用了力气的。
一坐起来,她就感觉到一阵的头晕目眩、心慌气短,险些又仰头倒了下去。
她只得把头搭在膝盖上,缓了好一阵才算是稳住了心神。
“更衣。”她轻轻地吐出两个字,不再强努着去提高音量。
“哎。”那女孩子答应着,神情却有些不自然,有些,慌乱,转身走到外间。
她透过屏风看到女孩子开了门,对着外面说了句“小姐起了。”
女孩子说完,便又关好了门,捧了一个大托盘进来,放到了桌子上。
托盘里整齐地叠着一套衣服,红色,不是正红,稍暗,但看着很舒服,不会觉得过于鲜艳刺目。
那女孩子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说:“小,小姐,大喜的日子,还是,还是要穿些鲜艳的衣物。”
女孩子的反常,使得她多看了两眼,说:“好。”
她的“好”字音刚落下,门便开了,鱼贯走入了几个丫鬟,为首的两个,手里没有拿着东西,后面跟着的几个衣着相同,低着头各捧着不同的物什。
“小姐,先洗漱吧。“先前的女孩子笑着说了句,便与后进来为首的两个丫鬟一起各拿了物什伺候洗漱。
洗漱完,后进来的为首的两个丫鬟留了下来,其余几个退了下去。
先前的女孩子麻利地拿了衣服过来,中衣、裙子、外衣......一件一件,三人麻利却又细致地帮她穿好。
“小姐,我扶你过去梳妆。”先前的女孩子说着,便和后进来的一个丫鬟一起把她扶到了梳妆台旁坐下。
她看向那面大大的铜镜,清晰度很好,看了两眼,她不禁又脱口而出一句“我去~”
声音极小,站在她身旁的人都没怎么听清。
后进来的两个丫鬟低眉顺眼,并不敢正眼看她,先前的女孩子,在镜中小心地打量了她几眼,惊慌的眸子才稍稍安定,似是长长舒了口气。
“小姐,今天想梳什么样式的发髻?”女孩子一边将她的头发梳通顺,一边轻轻地问道。
“额,梳个适合这套衣服的吧。”她沉吟了片刻说。
“好。”女孩子应了一声,又在镜中打量了她两眼,转了转眼睛,手中便麻利地翻飞了起来,另两个丫鬟,不时地递个梳子、钗环之类,三人间并不说话,有时只是眼神交流,有时则连眼神交流都没有,看来是常年配合培养出了非同一般的默契。
她静静地坐着,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脖颈间是一道明显的、新鲜的,勒痕。
怪不得会疼。
很快,发髻便梳好了,简单大气,只画龙点睛般点缀了几件饰物,与衣服的颜色遥相呼应,娇俏贵气,竟还有几分雅致。
她左右照了照,点头浅笑着说:“不错。”
女孩子又在镜中看了她几眼,便笑着说:“小姐喜欢就好。”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忽地一声中年妇女的尖声叫嚷传了进来,后面说什么便听不太清了,虽说之前外面也是时不时就传来几声喝骂、吵嚷,但如此近,又如此清晰的,却是第一次。
“怎么了?”她问。
女孩子眼神示意了一下,后来的一个丫鬟转身欲出去查看,刚要开门时,门却“砰”地一声被推开了,用的力气很大,不是平时开关门的样子,带着怒气的。
这一下把那个丫鬟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
一个中年妇人跟着冲了进来,手里是个托盘,里面似是饭菜。
她的角度,又是帘幔又是屏风的,并不能看得真切。
中年妇人将托盘掼在了外间的桌子上,“真是欺人太甚了,他们居然就给小姐吃这种东西。问厨房,又说在外院,餐食都是统一配送,什么统一配送?这府里的主子拢共就两个,难道他们王爷也吃这个不成?”
那妇人怒气冲冲地说着,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那个丫鬟说,几句话又是冲着门口提高音量喊的,像是故意给外面的人听。
“屠嬷嬷,这是怎么了?是谁惹您老生这么大的气?”女孩子笑着迎了过去,背对着里间,扶了那妇人的手臂,压低了声音说:“屠嬷嬷,不管怎地,哪能闹进这里来?不是平白叫小姐烦心吗?”
“可,这是要长久了住的,难道总是这样受他们的挟制不成?”屠嬷嬷本也是压低了一些声音说的,或许奈何中气实在太足,还是字字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中。
“嬷嬷,你可轻声些吧。”女孩子急急地劝道,拉着妇人的手也多用了几分力,“就是要长久了住,才要慢慢想法子的不是。”
“有些事,总是要她自己立起来的,咱们做下人的,再怎么计量,终归是能力有限。”那屠嬷嬷咬着牙说。
“可你也知道小姐的性子,她向来是不爱管这些事的,也不擅长,那副身子就更不适合了。”女孩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唉......”那屠嬷嬷长叹了一声,知道无可奈何,拍了拍女孩子的手说,“算了。”便转身走了出去。
女孩子则转身把刚刚屠嬷嬷掼下托盘时溅洒出来的粥和小菜收拾干净,然后才转身回了里间。
“小姐,用早饭吧。”
女孩子笑着说。
“好。”
她站起来,又是一阵的头晕目眩、心悸气短,外加脖子痛,她不禁又吐了句“我去。”
“小姐,慢着些。”女孩子和一个丫鬟一边一个扶住了她,待她缓过来方才慢慢走去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