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天下良田大多掌握在豪门贵族的手里,多数农户都是租地来种,或者干脆只是做工,很少一部分是有自己有土地的。”
“从那些豪门贵族手里拿粮,触及了他们的利益,必会引起他们的不满,从而有可能会引起动乱或是政变,陛下又是新帝登基,其实是不利于朝局的。”
墨梨半眯着眼,喝了口阿胶膏冲的水。
“你可是已经有良策了?”纯王问道。
“良策谈不上,我都是凭空胡说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实际经验,想当然而已。”墨梨说。
“没有,至少可以提供一些思路,剩下的,可以在实际操作时变通一下。我倒是觉得王妃很有些见地。”
纯王真诚地赞赏道。
墨梨却只道他又在借机试探自己。
一个养在深闺,久病缠身的千金小姐,哪里来的这些许多对时政的想法。
但墨梨并未理会,继续说道。
“陛下正一力惩治贪墨,倒是可以借查贪墨帮筹粮的忙。”
“王妃,说的可是先选几个势力庞大的家族开刀,查其贪墨之事,待其惶恐不安之时,再提筹粮之事。”纯王道。
“正是。危难之时,断尾求生。朝廷筹到了粮,他们却还会暗自庆幸,不会因为利益被触动而生事。同时也算是借机敲打敲打,让各大家庭收敛一二。一举多得!”
纯王轻声说道:“王妃可曾想过,隆国公府也是拥有百万倾良田的大户。”
墨梨看了纯王一眼,笑道:“我们觉悟高,自愿为陛下排忧,为百姓解难!无需陛下和王爷敲打!”
纯王的手指摩擦着墨梨的右耳,果然是没有穿耳洞,这么多天,竟是没有注意到她从未佩戴过耳坠。
卷起墨梨右耳的耳垂儿,下缘果然有一颗极难看到的浅褐色痣。
纯王的呼吸又不平稳起来,闭眼吻上墨梨的耳垂,睫毛轻颤。
又装作不经意地翻过墨梨右手的手腕,将袖子稍稍拂起,一颗深褐色芝麻大小的痣,毫无悬念地映入他的眼帘,触目惊心。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心里再次翻江倒海、乱如麻。
他握着墨梨的手腕,大拇指一遍一遍摩擦着那颗小痣,仿佛想要将它擦去。
“王妃做得了隆国公府的主?”纯王说道,声音陡地就低落了下来。
墨梨低头看着纯王的大拇指一遍遍地抹过她右手内腕上的痣,心内便明白了七八分。
许是他从哪儿又拿到了些证据。
是张诚说的吗?
茫茫曾说,他经常来隆国公府。
那应该对墨梨很是熟悉了。
已经差不多证据确凿了吧?
纯王会怎么做呢?
曾经想过无数次的问题再次涌进墨梨的大脑。
身后那个温柔地拥抱着她的人,这几日的行为言语实在是叫她看不懂,不知道他意欲为何。
最可怕的,就是这种未知感。
墨梨不禁打了个寒战。
“怎么?冷吗?”纯王的手立马覆上了墨梨的额头,“没有发热,可能是在外面站得久了。”
随即便扯过旁边的另一条毯子,就是昨天他披着的那条毯子,把墨梨裹上了,然后又紧紧抱住了墨梨。
“这样会好点儿吗?”
声音温柔,刚才的低落已经不见了。
“嗯。”
墨梨应了一声,感觉心里很憋闷。
很多时候,她特别想直接说开算了,来个干脆的。
比如现在。
她不喜欢这种每天猜来猜去,演戏给别人看,看别人演戏的生活。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她在这个世界是个异类。
她感觉很孤独。
但是她不能冲动,她不能确定,是不是会有人因为她的冲动而受到牵连。
她不能那么自私。
“不是我做隆国公府的主,实在是我父亲母亲、兄长们都是这样想的。”墨梨说道,疲惫地闭上眼,靠进纯王的怀里。
这个怀抱,温暖而坚实,不知道会属于她多久。
能靠一刻是一刻,多靠一会儿都算是赚了。
忽然她想到一件事,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慢慢展开。
一千两。
“给。我的赌注,愿赌服输。”墨梨举着那张一千两的银票,笑道。
那是上元节,在露台上,她和纯王打赌猜谜语,两人同时说出正确答案,战平。
纯王提议,互换赌注。
于是,她在五彩斑斓的烟花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得到了纯王的一个吻,但她要付出一千两白银。
纯王并没有立马去接那张银票。
两人各自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愿赌服输。
“难为王妃还记得,我差点都忘记了。”纯王笑着接过了银票,细细折了回去,贴身放进了怀中的绣囊里。
“早知道王爷忘记了,我就不说了,还省了一千两银子。”墨梨有点惋惜地说道。
“一千两,换本王一个吻,很值了,要知道有多少人想换都换不到呢。王妃居然还想赖账!太没有赌品了吧。”纯王假装紧紧捂着胸口,生怕墨梨寻机抢走一样。
“那是说我的吻一文不值吗?!”墨梨忽然从另一个角度抛出了一个问题,而且是求生欲大挑战。
墨梨回过身拿手指点着纯王的胸口说道:“那可是我的初吻!初吻!”
纯王握住墨梨点在自己胸膛上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说:“王妃的吻,世间无价,本王用全副身家性命换之。”
这个答案……
好吧,算你过关。
“也不用这么悲壮吧!”墨梨笑了笑,说道,“我只希望,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结局如何,这一刻,是真实的,就好。”
说着,心里不禁泛出些酸楚,笑容也染上层苦涩。
“你愿意相信它是真实的,它就是真实的,只要你愿意!”
墨梨的一句话勾起了纯王无限的心事,又将他的心搅得翻天覆地。
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结局如何。
会发生什么事呢?!
她会为了我而停手吗?她会为了我而改变结局吗?
“你愿意吗?!你愿意相信,现在是真实的吗?!你愿意相信吗?!”纯王哽咽地问道,一滴泪毫无征兆地倏然划落。
像是一颗流星,照亮了墨梨的整个夜空。
她毫不犹豫地说:“我愿意!”
情绪上经过几次震荡的纯王,再也绷不住了,一把抱住墨梨,哭了起来。
不加任何掩饰地哭泣。
任所有的情绪倾泻而出。
墨梨也顿时泪流满面,这些日子里,所有的恐惧、不安和焦灼,都被拉到了光天化日之下,然后被一锤子抡碎。
门外廊下,坐在一边廊椅上打着瞌睡的顾小洲,和坐在另一边廊椅上绣着花儿的厌年,听到动静,都悄悄探身往屋里看了看,然后又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