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初识

  却说阴陵山战后一片兵荒马乱。两人大战太过激烈,方圆千里都感受到地动山摇。

  有胆大好事者去了山中查看,地裂石崩,草木摧残,可娘娘庙却毫发无伤。从各处泥坑石块下爬出的人也都好端端的,只破了些衣角。

  众人目目相觑,圣灵娘娘保佑啊!

  老秀才有感而发写下一篇感恩赋,直言阴陵百姓能死里逃生皆因皇帝圣明,天降恩泽。层层递上去,老皇帝感动的涕泪横流,直接提了他做县令。

  这下,阴陵山,娘娘庙,彻底火了。

  长宁携弟子做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法事,感谢苍天怜悯圣灵娘娘庇佑。新上任的县令大人亲自主持,城中权贵富人悉数到场。

  寄命的几个哥哥琢磨着要把幼弟接回家,怎么说都是父母官的学生了不是。

  打扮的富贵和气的兄嫂一番软硬兼施的陈情后,长宁握着拂尘沉默不语。

  寄命出身富户,家中三个兄长俱已成家立户,但双亲离世后谁都不想照顾这个四岁幼弟。私下一合计,便送到阴陵山上的娘娘庙寄养。

  但寄养不改户籍,他着实没有理由强留着人不放。

  寄命躲在几个年长的寄后面,前两年兄嫂们的恶行还历历在目。娘娘庙衣食无忧,师父师兄们慈祥和气,他不想回去。

  寄命的兄长最后一拍板:人一定要带走。

  “人你当然可以带走。”九黎从后殿走出来。

  娘娘庙上下都不愿放寄命回去,可人家户籍名牒在手,实又是束手无策。正拖着,九黎竟然做主松了口。寄命的师父气的瞪眼。

  九黎牵出红着眼的寄命,揉揉小童的头发,低声安慰。“别怕!”

  再一转身,禀然厉语,“你今日随他们回去,一是全了兄弟情义;二是秉承父母期望顶起家业。你如今既是县蔚门生又是天师弟子,必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莫要负了长辈恩泽。”

  寄命被这一番严厉辞令说的迷糊心慌,连连点头“绝不敢辜负师父们的教诲。”

  长宁茅塞顿开,寄命出身良善,父母自对他也有一番期盼。

  世间万物皆有定数,自己实不该借着担忧乱了他人的命数。

  糊涂了,糊涂了!

  “寄命,你此番归家,实乃大喜。师祖身无长物,便赠你一封灵符,可扬正气辟妖邪。你好生收下吧。”

  长宁既已点头放人。寄命的师父也无可奈何,从袖中摸出一只蛐蛐笼交还给他。

  “你我师徒情分虽然不长,但你心思纯洁,天性善良,为师甚是喜爱。下山后别贪图玩乐忘了功课。得闲记得来看看庙里的师祖和师兄们。”

  寄命哭着点头,收好众人赠送的礼物拿着小包袱跟着兄嫂下了山。

  晚间长宁来九黎房中谈心论道,感慨自己修行百年,在这嗔痴一事上竟还没看透。

  “有愧道祖,让仙友笑话了!”

  九黎摆着头羞愧道“长宁仙友不必自隘。九黎修行千余年,先是痴于情爱做出背主恶行;后又执念恩怨往事,惹出阴陵的弥天大祸。惭愧!”

  华光说他参不透,他便想留在凡界好好历一历,悟一悟。今日寄命一事,倒让他想起些往事。

  …………

  昔年姬罗携他下山看七夕花会。商人们将各色花卉摞成宝塔长桥,街上人流如织,十分的热闹。

  有一摊贩前围聚的人极多,说是养出了一株罕见的七色水仙,花香浓郁可七日不散。

  他一眼看出那盆中是个年幼的水仙花妖。商贩不知下了何种禁符将她困住。

  花妖看到人群中的九黎,便起了求助的念头。

  含娇带怯的说自己本在涂水边修行,被一黑心的道士捉了卖予花商换酒,请他念在同是妖族的份上救她。

  九黎彼时刚刚化形,自己妖力尚弱,只好去求姬罗。

  “涂水有大妖陵鱼,蛮横霸道,最是护短。那小花妖既在涂水修行,一个癫道士是如何抓住她的?”

  姬罗握着酒碗,凤眼斜他。

  “莫不是欺她年幼,诓骗了来?”九黎猜测。

  呵。

  姬罗唏嘘自己养的这个徒弟有些天真,饮了口酒水,慢条斯理道。

  “你可知,有些淫邪道士专练邪魔丹丸,吃了可涨灵气修为。山精野怪们若是想修行速成,便拿了美色银钱去换。”

  碗中酒水见底,姬罗自斟满上,又接着说。

  “若是精怪们有些道行也算是一桩公平买卖。可要是碰上法力低微的,那就是一桩血赚的买卖了。几张令符捆绑起来,是杀是卖全凭他的高兴。你说,这小花妖,是出了钱呢还是卖了色呢?”

  这。

  九黎不知其间缘故,迟疑着说,“莫非就放任她被凡人蹂躏欺压不管。”

  姬罗嗤笑出声,“小凤凰,这世间不平之事不知凡几。你管的过来么?她既然动了歪心思,被人捡个便宜也是活该。”

  姬罗甩手不管,九黎也是无法。

  待日暮西斜,姬罗玩够了回山,两人路过那个花摊。

  小花妖苦等九黎不来,几近绝望。

  忽见九黎跟在一个灵气浑厚的女子后面缓缓行来,喜不自胜,连忙娇呼“道友救命。”

  九黎本就没彻底放下,这会儿看着水仙眼含期盼,脚步便不由得拖沓了下来。

  姬罗见不得手下人这幅痴傻样,又扫了眼被困住水仙。

  娇滴滴,柔嫩嫩的小美人。

  凤凰一族,果真多情。

  罢了。

  “你去买了她来吧。”

  九黎脸上洪霞上涌,飞快的走向花摊,直言要买了这盆七色水仙。

  花商那肯轻易放了这宝贝。

  今日在街市上亮相,为的就是打响名声,过两日价钱上来再摆一摆姿态,势要赚出个良田百倾来。

  九黎不知其中门道,死心眼问“到底要多少钱才肯卖?”

  花商挑眉翘脚,极不耐烦,“小公子怕是出不起。”

  九黎年少面薄,在美貌姑娘面前被人轻视,心中不甘,涌起万丈豪情。

  “你出个价,这城中还没有我买不起的东西!”

  花商闻言细打量了他一番,虽说衣着普通,但面目俊秀气质出尘,说不定是哪个权贵家的浪荡小公子呢。

  试探着报了个价,“黄金一万两!小公子,你可出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