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罗很是无奈，白曜连神尊的脸面都不要了，也只得勉为其难的跟着人踏入凉亭。
金碧辉煌的八角凉亭正中塑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的坐像，座下供奉着丰盛的鲜花果品，鲜美喜人。
“这便是菩提禅师？”她掂了一个红色果子在手中，上下打量了一番铜像，倒是比那缇灵子看着和气许多。
“他便是菩提。”白曜点头，手中化出灵光照在坐像上，那青铜像瞬间变为高鼻深眼的大活人。
“水神尊者，别来无恙。”菩提慈笑，双掌合十。
“禅师别来无恙。”白曜淡笑。
姬罗看着两人寒暄，心中生疑，这人不是已经坐化了？“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菩提禅师闻言对她一揖，笑道，“女施主有所不知，佛教向来以肉身坐化，神魂不灭。”
“说的玄乎奇神，不就是没死嘛。”
“禅师献出大罗金身庇佑一城民众，其心可贵，不可无礼！”白曜对姬罗瞥眼，让她不要乱说。
她默了默，想起先前来往生海时的疑问，既是佛国高僧坐化牺牲，怎地只庇佑了这小小的一城？敢情人家只是蜕了层壳子，神魂都还在呢！
他既还在，怎么那缇灵子还叽叽歪歪的有违先师遗志？
“山主至情至性，水神深尊者不必约束。”菩提禅师微微一笑，不甚在意。
“这个比较甜。”白曜将她手中的红果拿下，换了一颗带壳的果子。又向菩提问道，“白曜有一疑难，禅师是佛国高僧，不知能否解惑？”
“尊者请讲！”
“内眷身负冢沔魔气，且日益强盛，禅师可有解法？”
姬罗剥壳的手指一顿，往白曜脸上看了看。
内眷不就是指的自己？他来往生海不是为了什么灵株，向这菩提禅师寻求抑魔之法才是真正目的吧。也不知这老和尚能有什么办法？
又垂眸往自己身上瞄了瞄，白曜说她身上的魔气更盛了，有吗？
菩提仔细的打量了姬罗一番。少女眉眼英妩，艳若桃李，着实是一副好相貌。美中不足便是那灵泊中带着殷红的魔气。可惜了……
“菩提无能。”
白曜一时无声。
他原想着道佛不同，便时常查阅经文想寻出个化解之法，此次来往生海也是打算与菩提谈经论法。不想，竟也不能么？
姬罗见他面上虽然无恙，但心中怕是难逃憾惘交加，便将刚刚拨出的白嫩果肉喂到他唇边，小意哄着，“魔气是伴着羽渊的元神而生，她不苏醒，这魔气便奈何不了你我！日后我潜心修行，能凭着自身压制住魔气也犹未可知呀。你不必太过忧心了！”
“确是我太心急了。”白曜见她心态疏朗的好意安慰自己，心中微松。
“女施主所言极是，此魔气虽然霸道，心智坚定者或可转危为安也说不定呢。”菩提褪下手中的佛珠，“菩提无能解疑，此珠伴我数十万年，日日听经浴佛最是醒神。今日便赠于山主。”
姬罗眼前突然出现一串漆黑发亮的佛珠，既有此效，她便收了以宽白曜的忧心。“那便多谢禅师了！”
“相见便有缘，施主无需多礼。”
“禅师割爱，白曜感激不尽。要事缠身，不扰禅师坐禅。”白曜见她收好了佛珠，便颔首跟菩提拜离。
菩提禅师双手合一，“阿弥陀佛。尊者好走。”
…………
两人从亭中出来，姬罗捻着手中的佛珠好奇，“这珠子看似冰凉触手却是温热，其间又有暗纹随光流转，我怎么看不出它的材质？”
白曜垂眸轻略佛珠，“这是高僧的人骨舍利子。”
舍利子她倒是知道的。僧侣心佛相合，死后肉身浴火所剩结晶者也。
“全都是么？”，姬罗看着手中缠绕数圈的舍利珠子，大小匀称色泽统一。这千来粒舍利子是死了多少高僧才凑齐的？
“这是菩提禅师的师兄迦叶尊者的舍利子。”白曜似乎看出她心中猜疑，“摩诃迦叶圣洁聪慧，世人有传‘拈花一笑’说的便是他。”
佛国的僧名向来冗长拗口，姬罗分不太清，也懒得分清。一人便化的如此多的舍利，这迦叶佛法深厚啊。“既是圣僧，这佛珠必是通灵之物了。”
白曜点头认同，“此珠安神静心，你日日带着不要摘下。”
日日带着？
姬罗不愿，且不说她向来不喜这些珠串首饰，光是这快缠到手肘上的珠子就在时刻提醒她，有人正监督你呢！
“佛珠也是权益之计，待我找到克制你体内魔气的办法，取带便随你的心意。”白曜柔声劝着，一边将佛珠绕上她的玉臂，松络络的叠在白嫩的胳膊上很是显眼。
总是他的一片真心……
姬罗随意抖了抖，佛珠擦碰清脆作响，“那菩提禅师既然没死，你为何不问他灵株一事？”
“佛国高僧圆寂后神魂归于西方极乐世界，刚刚不过是他遗留在此处的残影。”
意思是他也管不住自己的弟子吗？难怪这缇灵子敢这么狂妄！
“他既神魂不灭回归西方佛国，这缇灵子怎么不一并回去？”姬罗想起那老和尚的说起菩提时的激愤。
白曜与她并肩在绿林花径间缓行，将两人的来历细细解释了一番。
姬罗恍然大悟，这两人竟是佛国派向东方八荒大陆的传道者，难怪一个坐化救民一个守城万年，不过是收买人心之举。“我倒把他们想的高义了。”
白曜不料姬罗看事如此通透，摇头暗笑，“不管他二人起意为何，终究是救了这一城凡民，护得万载安宁。如此便当得起一声‘高义’了。”
那倒是不见得呢。缇灵子眼下不就是反客为主了，瞧他那股子理所当然的劲儿，怕是跟“高义”一词沾不上什么边吧。
姬罗不觉得那老和尚能心思回转，“他若是坚决不允，你当真要困死这往生海？”
白曜轻笑，将探到路中间的一丛繁花拂掉，“他会允的。”
避世太久，他们许是忘了自己当年的狠厉。便是菩提在世也不过是个佛国小僧，如何配在他面前挑衅造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