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冷风翻飞,有一口没一口喝着他那永远喝不干净的酒,淡瞥一眼兔儿。
“你冷么?”
兔儿摇摇头。
“你饿么?”
兔儿继续遥遥头。
“还不满意什么?”
“我不想大冬天住在野外!我家再穷,至少还有个窝!”
“家不过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在那个地方没有你想留恋的人便不是家。沦落天涯,不淋雨不受冷,何处不为家!”
兔儿年纪小哪里能透悟他的一番高谈阔论,没好气对他喊,“我不知道你如何做到,大冬天睡在树上我一点都不冷。可我还是不喜欢这里,不喜欢跟着你!我要回家,回家!送我回家。”
他仰头饮了一口酒,舒服地靠在树干上闭目睡觉。阳光透过干枯的虬枝洒下破碎的光芒,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渗透出淡淡的光泽。兔儿一直很好奇,这样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子居然会有那么好的细嫩肌肤!故事里,他对不起那个痴情的女鬼,被诅咒一世疯癫到处寻人纯属活该。可这些都与她无关,干嘛绑着她个小丫头跟他浪迹天涯。即便顿顿有干巴巴的烧饼吃,也份外想念娘做的野菜汤。
见他的呼吸渐渐均匀,兔儿小心翼翼地爬下树干,踩着有她大半个身高的积雪奋力奔跑。然还不待跑出五步远,树上便飘来他清淡的声音。
“认识回家的路?”
“我会一路打听。”
“知道怎么走出这座山?”
“一路往北走,总有一日走出这座山。”
“彼时你已饿死在山上。”他从树上落下来,白衣飘飘如仙人下凡。
“不要吓唬我!你不过才走了半天的功夫到这里。我走一天一夜怎么也能走出这座山!”兔儿磨牙瞪眼,像只竖起利刺的刺猬猬。
“我的那半天已行了一百里,你觉得你能走出多远?”他微眯着眼,好整以暇地望着兔儿黑亮的大眼睛。她的那双眼睛可真美,如小鹿般剔透晶莹,像极了他寻的那个女子。
“你居然行了一百里!”兔儿颓败地瘫在雪地中。
“好吧,我们去寻个地方住。”他伸手拽起兔儿,夹在腋下步履如清风般在雪地上掠起。
兔儿只觉得一股暖风拂面,眼前的景物瞬间变化成一片春暖花开杨柳拂岸。鳞栉的楼阁融在暖风中,到处花香鸟儿吟唱,一派春意盎然。
南方的阳春三月遍地繁花,北方还是一片冰天雪地。世界之大,奇妙无处不在。
兔儿一时间无从眼前如画般的美景回神,老者已带她进了一家客栈,晶莹的珠帘在风中浮动叮咚作响煞是好听。小二披着汗巾笑盈盈迎上来,“爷孙俩是打尖还是住店?”
“不是爷孙。”老者似乎很反感这个称呼,冷声回了句。
小二赧声歉道,“小得眼拙,眼拙。敢问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好嘞!”小二对掌柜喊了一声,“住店两位。”
老者斜睨一眼看哪哪新鲜的兔儿,她还一身厚棉袄望着店里吃饭的客人直咽口水,他道,“来几道你们小店的招牌菜,再备一套春衫,要白色。”
“我不喜欢白色。”他直接忽略兔儿的抗议。
“好嘞!客观稍等。”
他带着兔儿坐在靠窗的位子,窗外正有一枝桃花斜生进来,开了满枝粉嫩饱满的花朵,煞是雅致。
北方没有桃花,兔儿对那支开得好看的桃花很好奇,小手指轻轻碰了下粉色的花瓣,欢声叫起来,“原来是真花!还好香呢。”
他淡淡一笑,喝了一口酒,望向窗外满树妖娆桃花,目光变得悲凄飘忽起来。“她最喜欢春季花开的时节。”
兔儿翻个白眼,又发神经了。
小二忙活着上菜,一道水晶猪蹄,一盘酱牛ròu,还有一壶女儿红。
兔儿受不住美味的诱惑,直接上手抓起一个猪蹄,正要啃被他用筷子打在手上,痛得手一麻猪蹄掉在碗里。
“吃要有吃相。”
“什么叫吃相?”兔儿仰头问,他递上来一双筷子,“筷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吃饭的。”兔儿回道。
“吃吧。”他看着兔儿用筷子费力夹起猪蹄用力啃,黑眸泛起柔和的光彩有着几分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亲切。
“这ròu可真好吃,我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ròu。”
“日后天天买给你吃。”
“真的?”兔儿欢喜得大眼睛闪闪发光。
他微微颔首,“只要你喜欢。”
“喜欢喜欢,太喜欢了!”兔儿抓起一把酱牛ròu就往棉袄衣服里塞,引来旁桌客人侧目指指点点。
“你看那爹俩,孩子吃的那么脏,当爹的也不管管。”
他的脸色刷地铁青,“我们不是父女!”
“不是祖孙,不是父女,也不像主仆,那么点大丫头能干什么。”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难道是刚买的童养媳?看那丫头一身棉袄就是北方人。那地方穷,经常把自家的女儿卖给有钱人当童养媳。”
他的脸色涨红起来,丢下一颗银粒子,拽着还啃ròu的兔儿就走。
“我还没吃饱呢。你答应我娘会叫我吃饱穿暖的。”兔儿塞了满嘴牛ròu嘟囔一声。
他居然恼了,“食不言寝不语,你娘没教过你!”
兔儿懵懂地摇摇头,“不懂你说什么。”
“吃东西不许说话!”
“哦。”兔儿见他吹胡子瞪眼,乖乖闷头啃手里的牛ròu。
上了街,他先给兔儿去衣裳店买了一套白色纱裙。店家大婶要换下兔儿的棉袄,她裹着怀抱不撒手。店家大婶哄了半天还是不放手,他沉下脸色,“给她扒下来。”
“不!”
店家大婶只好硬来。裹在兔儿怀里的酱牛ròu掉了一地,气得兔儿掉着眼泪往起捡。他心里一酸,口气还带着严厉,“揣这些在衣服里作甚!”
“娘和弟弟从来没吃过牛ròu。”兔儿抹干眼泪,他拂掉她手上脏了的牛ròu,心疼揽她入怀,“过几天带你回去看你娘。”
“真的?”她满目狐疑,见他郑重点头,终于开心地笑了。
到后屋梳洗一番,再出来兔儿穿了一身白色的纱裙,大婶给她梳了两个环髻,衬着她娇嫩的小脸格外俏丽可爱。他看的有一瞬愣神,这丫头的眉眼像极了她。赶紧挥散因为相像而在心底荡起的异样,捂住忽然剧痛的心口,面色雪白一片,赶紧喝口酒总算舒服许多。
兔儿在原地转了个圈,雪白的纱裙如花朵般绽放,“好看吗?”
他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出门。兔儿赶紧追上来,跟在他身后吐吐舌头。怪老头。
街上三三俩俩摇着折扇的闲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回春茶楼”的说书先生刚讲的“唐王传说”故事,不禁一阵品评。有说女鬼狠辣拆散一对好姻缘,又叹归根结底都怪唐王始乱终弃朝三暮四终酿苦果。
“你听说唐王的传说没?我可听过的!可真好听。唐王太坏了,居然把女鬼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