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隐现一抹幽蓝色光芒,像极了无殇的眼睛,这便是入魔后吗?那样深深的眸子好似拥有吸附人心灵的魔力,操控人的意识沦为被掌控掌中的玩偶。一朵曾一度以为,无殇的眼睛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一双眼睛,总是会不受控制在其中沦陷迷失神智。而今切实见到兆瑾被魔魂彻底操控的眸子,即便时而有清晰神智出现兆瑾本来的模样,也猛然顿悟原来无殇那双眼睛看向自己时已极尽温柔了。至少那种恐惧没有像现在面对兆瑾时这般忍不住全身发抖,甚至有些绝望。
兆瑾见一朵眼中浮现一层哀伤,他的心头隐隐一痛。
“你为何要执意入魔呢?”
一朵的问题显然激怒了兆瑾,或者说彻底激怒了他体内的魔魂。魔魂自然不愿意有人质疑旁人的服从。一扬手臂,癫狂之态风起云涌卷得窗棂呜呜作响,恍如鬼哭狼嚎。
“魔力强大,天上地下再无敌手,有何不好!”低犷的声音透着震耳发聩的沙哑。
一朵脊背蹿起一股han意,很后悔问了这么一句不该问的话。入魔之人果然不可谈心,说不上哪句话就戳到地雷,纯粹找虐。
“天下第一,确实很好。”一朵笑逐颜开,对兆瑾竖起大拇指。
兆瑾望着一朵俏美的容颜,闪着蓝光的眸子逐渐跌落在她眼中浮现的万种风情之中。周身翻滚的黑雾渐渐消退,眉心乍现的黑色印记也收拢成一条细痕。
“一朵你大可不必对我笑得这么好看,我知道你不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以前没那个资格,现在亦是没有。”兆瑾颓败的目光里缀满哀伤的落寞,这是一朵从没见过兆瑾的一面。
在兆瑾竖起的坚硬外壳下,到底掩藏着怎样一颗柔软又容易受伤的心?
兆瑾的心结比她的心结更要难解。兆瑾这里不能谈心,林莺又是个哑女,她总写一张张的字,一朵很怕被兆瑾看见反而激怒他。要安然活命保住孩子,必须稳住兆瑾才行。
也不知瑾瑜和极琰会不会发现她已不在妖界,到底何时才能救她脱离虎口。对于逃离这个问题,一朵更想知道,那个年幼的小王爷,为何会知道那句诗,他到底是谁?又从何得知的那句诗?
通心玉又发热了,一朵更加难受不安,很想去探视一下通心玉为何发热,可是就是无法劝服自己去那样做,冥冥之中好像在逃避什么。
这两日,肚子总是很不舒服,兆瑾会搀扶她下地走走活动筋骨,肚子便有一种好像要掉下来的感觉,没走几步就双腿无力的颤抖起来。平日里入厕的次数更多了,碍于行动不便都是兆瑾抱着她进进出出。晚上也不能安稳睡觉,不折腾个五六次不罢休。愈发觉得怀孕遭罪,就盼着分娩那一日早些到来。
林老大夫终于回来了,是那群小厮抬着轿子亲自送回来的。小厮们临走前也没说什么,就是一个劲地道谢,看来林老大夫医好了小王爷的顽疾。
一朵总想跟林老大夫搭话,碍于兆瑾不喜欢她和旁人接触,便一直找不到机会。好在兆瑾不拦着林老大夫给她把脉开方,一来二去兆瑾忙着去找林老大夫开的医馆内没有的珍惜药材,一朵便和林老大夫也有了些独处的机会。
“老先生,我的孩子还没取名字,能给些建议吗?”一朵找了个话题。
“这个……”他捻着花白的胡子。
“人们都喜欢取个寓意深远的名字,也深信一个好名字能给人带来一生的好福气。”一朵觉得大抵是自己的名字取的实在太差,若继续叫儿时“白丫头”的rǔ名没准就不是现在的境地了。
林老大夫点了点头,“老夫亦觉得一个好名字可以改变人的一生。”
“莺儿不会说话,老先生却给取名叫莺,我看她就过的很是幸福圆满,很是羡慕。”若能拥有林莺那样的平淡幸福,抛弃几千年的修为法力,抛弃狐皇的身份只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尘女子该多好。
林老大夫捻着胡子笑起来,“当年莺儿降生老夫便诊出她有哑疾,怕她日后因为自身缺陷郁郁不振自怨自艾,特意取了‘莺’字为名让她时刻正面面对自身缺陷。待她懂事时,我便告诉她,人这一辈子没有十全十美无风无浪,只要坚韧不拔不逃避退缩一切皆可迎刃而解。莺儿虽哑,却写了一手的好字且速度极快。若她能言,不定是个目不识丁深闺妇人。女婿虽盲,嗅觉极为敏感,手的触觉也极为敏锐,听力也极好风吹草动皆能听见,凭借气味亦能辨别一碗汤药里到底有哪几味药材,人也勤恳能干。若他能视,没准是个游手好闲嫖赌打混的懒汉。”
林老大夫的话让一朵很是触动,怪不得林莺脸上,总是能看到灿若娇花的明丽笑容,而不是自卑自身缺陷长久压抑的畏缩怨尤。他们都能因为自身缺陷而强大旁的技能来填补自身空缺正常生存下去。
她也是一副有残缺的身体啊!
“老先生出诊看的病,可是医好了?”终于鼓起勇气问出最想问的问题,竟冒了一身的冷汗。空荡的心口忽然有一丝微弱的跳动,那种感觉是久违到几乎陌生的感觉,类似心跳却不是心跳,只是心弦触动的一丝幻觉罢了。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个样子,越想知道的反而越不敢知道,终于去触碰了反而更加紧张难安,有些后悔去触碰觉得折损了所有的尊严和骄傲。
林老大夫一愣才想起来一朵问的应该是那个年幼小王爷的事,“自幼顽疾哪能轻易医好,不过暂时控制住罢了。”
“到底是什么病呢?”话匣子一旦打开,便会刨根问底想要知道个详尽。
“心痛的毛病。小王爷年幼,也说不大清楚,就是心口总是隐隐作痛。有时严重,有时轻微,不过总是很不舒服。”
“这样小的年纪怎会得这种怪病。”一朵喟叹一声。
“老王爷是老来得子,老王妃有孕时已年过五旬,未能足月生产。小王爷自从降生以来便体弱多病,一年有大半年躺在床上。整个大越国的名医看了不少,各种名贵珍奇药材也整日吊着就是不见好转。反而随着年龄增长,情况愈加严重。”林老大夫摇摇头有些惋惜,“小王爷小小年纪便举止得体知书明礼,模样也长的极好看将来定是一位绝世美男子。若有幸捱到成年必有一番大作为,可惜了。”
林老先生取下一朵腿上的银针收入锦囊中,又开始为一朵把脉,抄录下来研究今日如何下药既安胎又补身。
“老先生还会去为他医病吗?”一朵轻声问。
林老先生眼中浮起些许慈蔼的笑意。“医者父母心,虽知不能医好也不能眼见着小王爷被病痛折磨,若能为其做些镇痛也是好的。别的大夫求的是治愈和名誉,而老夫从不在乎名声,医不好的病者便尽量为其减轻痛苦。小王爷现在在丰城住下了,若日后犯病老夫自然还要走上一遭。”
“哦。”一朵点下头,便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