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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引驾行

  第69章引驾行为了追查恐怖分子的事情,赵寅磊这几天过得没黑没白,昼夜颠倒。

  事实上随着局势一点点的恶化,追查恐怖分子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刑事案件这样简单了。

  如果事情的真相真的像他推测的那样一般无二,那么抓住犯罪嫌疑人,取得反对党和恐怖组织勾结的关键证据,就能够成为谈判的筹码,破局的利刃。

  只要能让双方能够暂时停火,回到谈判桌前,再加上有国际影响力的大国从中斡旋调停,也许这一次的武装冲突能够很快平息。

  毕竟乱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刚刚安定下来一段时间,所有人应该都不希望玛喀提这几年的建设成果再次毁于一旦吧。

  早一天破案,玛喀提的和平就能早一天到来。

  怀着这样的心情没日没夜的在外奔波,任你是铁打的也得需要充电保养了,更何况他胳膊上还带着伤。

  赵寅磊体力不支摔倒在蹲守场地的那天,对小伙子们一向和蔼可亲,无论什么时候脸上都带着笑意的直属领导终于罕见地板起脸来,下了让他强制休息一天的死命令。

  没想到就在被强制休息的这一天,驻玛喀提大使馆打来电话需要找一个能够开油罐车的人,这项任务就理所当然地落到了在营地休息的赵寅磊身上。

  上了车他才知道,这一车柴油是要送去姆那瓦萨教学医院的。

  这几天连轴转的出任务,他的手机根本就没带在身上,她发给他的微信,他也是刚刚回到营地才看到,还没来得及回复,信号就又中断了。

  这段时间四处奔波,他没少看到医院的救护车在城中飞驰,想来他们也正是忙得脱不开身的时候,好在医院里面相对安全,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赵寅磊把车开到医院大楼前,利落地跳下车来,等着工作人员前来交接。

  他刚刚在地上站定,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推着一张病床,快速地从医院的大厅一闪而过,没入了一间病房,就像一滴水丝滑地落入了海洋,瞬间就不见踪迹。

  这宛如从天而降的匆匆一瞥来得猝不及防,走得也悄无声息,几乎是她进去的那扇门关门的同时,前来接应的工作人员已经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他身边。

  赵寅磊没有时间去想有关于她的任何事,也不敢去想。

  他和工作人员略一交谈,就去做他应该做的事了。

  任务完成,他准备离开姆那瓦萨教学医院。

  忽然间他的手机传来了一连串轻微的震动。

  这是在中国工程队的努力下不知道第几次又暂时恢复通信了。

  赵寅磊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径直找到那个既是蜡笔小新又是机器猫的头像,给她回了四个字。

  “安好,勿念。”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开。

  直到这天晚上,姚禹梦才看到这条微信。

  看着安好后面跟着的两个在她眼里大写加粗的勿念,她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好多遍,这才终于敢确认,这条消息是赵寅磊发给她的。

  她把自己完完全全摊在椅子上,盯着这两个字傻笑了半天,一整天的疲惫和偷埋在心底的恐慌一下子就消失了大半。

  几个月之前,看到他发给她的一句孤零零的安好,她还有些绝望地认为他的心比他手里的狙击枪还要冷硬,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要花费多少心思,她才能看到赵寅磊发给她的勿念。

  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之后,她就收到了这份曾以为遥不可及的挂牵。

  在目前这种硝烟弥漫战火纷飞的情况下,这份关心和爱护更显得弥足珍贵,带给她的是从心底深处喷涌而出的安全感。

  她就这样手上握着手机,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心满意足地靠在椅子背上睡了过去。

  手机屏幕的亮光久久未熄,照映着她右边脸上刚刚褪去结痂的地方。

  在如此微弱的光线下,依稀还能看到爆炸留给她的那个好像酒窝一样的疤痕。

  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了,可姚禹梦和所有援非医疗队成员的日子还是和前一天一样,甚至更忙。

  随着冲突时间的拉长,冲突的烈度也在逐渐提高。

  现在落在城里的炮弹数量也已经不是一句简单的失误能解释的了。

  交火的双方好像已经打红了眼,丝毫没有任何顾忌地把战争的魔爪伸向了全国各地。

  整个玛喀提都陷入了战火之中,政府的各个系统已经基本处于瘫痪状态。

  有消息说还有大批部队正在向首都方向集结,如果交火双方再不保持克制,最后的疯狂将很快在首都上演。

  伴随着隆隆的炮声和战机的呼啸,姚禹梦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人为造成的大地剧烈震颤。

  这种和地震有着一拼的震颤第一次发生的时候正值半夜。

  因为情势紧张,姚禹梦本来就睡不踏实,在炮击发生的第一时间就被惊醒,条件反射一般地抱住头躲在了办公桌下。

  也就是她反应的快,她前脚从椅子上离开,几本摆放在身后书架上的书就接二连三地从高处掉了下来。

  书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把刚刚躲好的姚禹梦吓了一跳。

  第二次发生炮击的时候,姚禹梦正和靳宇在手术室里抢救一个需要截肢的重伤员,不知道炮弹落到了哪里,直接引发了大停电,最终手术是靠着手机上的手电筒功能才得以顺利收尾。

  经历了几次之后,姚禹梦已经对这种炮击习以为常,连躲避都懒得躲了。

  炮击不同于地震,如果真的有炮弹落在医院的大楼内,以他们这些人的本事,恐怕是躲不过去的。

  中国驻玛喀提大使馆已经向在玛喀提的全体华人华侨发布了撤侨意向书,窥一斑而知全豹,可见形势已经相当紧张了。

  在这种情况下,援非医疗队的全体队员还在坚守岗位,在玛喀提人民最困难的时候,坚定地和他们站在一起。

  这段时间伤员的数量骤然提升,再加上交通断绝,医院的各项补给都不同程度的出现了短缺的问题,再这样下去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姆那瓦萨教学医院的院长阿比奥拉女士开始严肃地考虑转移重伤员的问题,她召集了各个科室的负责人,在会议室开会讨论。

  考虑到姆那瓦萨教学医院已经是全玛喀提最好的一家医院,能够承接这里转出重伤员的地方也着实不多,大家只能简单地罗列出几家医院,先去争取对方的帮助,然后再做好转移预案,以备不时之需。

  中国医疗队的王院长也在会后单独找到阿比奥拉女士,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离玛喀提首都不远的邻国边界处,有另一家比较大型的医院也派驻着一支中国援外医疗队。

  万一玛喀提出现战火烧至全国的情况,能将危重病人撤至邻国也不失为一个比较好的解决办法。

  麻烦的一点是这会牵扯到签证入境等一系列程序问题,单凭医院本身的努力恐怕难以达到。

  两人商议后,也没有能够提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只得将这个计划也划入最后一条备选方案。

  没想到当天晚上就有一发炮弹落入了医院,万幸的是没有落在医院大楼内,只是把后院的一栋库房炸得粉碎,本就所剩无几的备用物资都在一夜之间烧得干干净净,连带着旁边门诊楼的承重墙上也裂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

  这一下转移危重伤员的事情就变得迫在眉睫了。

  援非医疗队的王院长急中生智,想起了我国驻玛喀提大使馆。

  经过大使馆的牵头联系,邻国医院终于同意出于人道主义原则接纳一部分危重伤员。

  趁着冲突双方第一次宣布夜间停火的空档,医院组织了运输队,冒着零零星星响起来的枪炮声,顺利地将这些刚刚被医生们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危重伤员送了出去。

  不知道是谈判不顺利还是什么原因,夜间停火只坚持了两天时间就宣告结束,整个玛喀提又整日整夜的陷入到了战争状态。

  姆那瓦萨教学医院也在新一轮的轰炸中损失惨重,好在危重病人已经全部转出,整个大楼基本上已经空了,所以没有造成人员的伤亡,只是医院的主体建筑一栋已经成了危房,另一栋成了废墟,彻底失去了原有的功能。

  所有的医护人员也都被疏散在家,不知道这种一眼看过去完全看不到希望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援非医疗队的驻地侥幸还没有被炸,姚禹梦跟随医疗队的全体成员暂时躲在这里,也将要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

  他们的食物省点吃还能坚持五天,淡水却无论怎么节省也只有两天的份额了。

  就在大家准备学习上甘岭精神,尽量节约用度延长补给时限的时候,援非医疗队接到了大使馆发出的跟随最后一批撤侨人员前往码头撤离玛喀提的通知。

  早在这之前,撤侨行动已经艰难但有序地展开了。

  由于机场跑道在冲突发生后不久就被不知道哪一方的人炸毁了,现在想要离开玛喀提,只能是沿着刚刚竣工通车不久,目前还没有被损毁的那条横贯玛喀提全境的公路一路向东,在海港城市乘船出海。

  如果医院还能正常运转,援非医疗队是不打算就这样撤离的。

  这倒不是因为医生们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而是因为玛喀提人民现在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正是需要医生救死扶伤的时候,能多救回一条生命就能够多挽回一个破碎的家庭。

  在基本情况大体可控的情况下,冒一些风险是值得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凝聚着两国医护人员心血的姆那瓦萨教学医院,终究毁于战火,不知道何时才能重建。

  从医院被疏散撤离的那一天,姚禹梦又看到了门口大石头上写着的那一行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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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到玛喀提的第一天,院长阿比奥拉女士穿着她那件无比珍视的旧式援非白大褂,神采奕奕的样子,想起纳尔曼医生略带羞涩的笑容和无比标准的普通话,想起她完成第一例手术时站在这块石头前的骄傲和自豪……

  过去种种历历在目,短短一年时间却早已物是人非。

  甚至在他们紧急撤离之后,这块石头也会被炸得面目全非,连物也不再“是”了。

  想到这里,姚禹梦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一路抹着眼泪回到驻地她才发现,一直放在办公桌上的相框在匆忙之中忘了带走。

  那是她博士毕业典礼上和父母的合照,照片上还有妈妈亲笔写下的毕业祝贺,连相框都是她最好的朋友苏若冰亲手制作送给她的礼物。

  这是她收拾出国两年带的物品时,唯一想要放进行李箱的一件没有实际作用的东西,是她走到哪儿都会带着的珍贵回忆,是她独自在外时的精神抚慰和心理支撑。

  由于是一张拍立得,过去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哪里还有没有恰好存着一张电子版。

  想到她如此钟爱的物品就这样随着惨无人道的战争,带着她在玛喀提所有的美好记忆,埋葬在了姆那瓦萨教学医院的废墟中,一种深深的无力和惋惜重重地击碎了她的心。

  这一次,她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为了那些未竟的理想和未完成的事业,为了那些在这个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的时代苦苦挣扎求生、宛若蝼蚁的人民,默哀。

  很快到了晚上,大使馆通知他们一会儿会有车来接,所有人都拎着精简了又精简的个人行李站在路边。

  大家心里都是五味杂陈,一方面为了能够回国而感慨,一方面为了玛喀提的现状扼腕叹息,一方面为我们强大的祖国感到自豪,一方面为没有能完成的援非任务遗憾。

  这一去也许就是永别了。

  所有人都默默地站在那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也许是老天爷也在为玛喀提人民的悲惨命运而哭泣,这个时间竟然下起了雨,将这不舍的诀别沾上了满满的泪意,一切就好像是一场为了医疗队的离开而特意进行的洗礼。

  细雨中谁都没有撑伞,所有人都在感受这原本意味着留客的下雨天,感受着雨水从脸上滴滴滑落的怅惘。

  一辆大巴车从远处开了过来,走到离驻地不远的地方就开始打着双闪,好像天上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星星,照亮了一片黑漆漆的前路,指引着离家的孩子归家。

  车很快停在了医疗队的驻地门前,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从车上跳了下来,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对着所有人说:“大家辛苦了,我来送你们回家。”

  姚禹梦注视着赵寅磊,就好像一株稚嫩的向日葵,不辞辛劳地追逐着她熠耀的太阳。

  心头一切的郁结都随着阳光的照射迅速消弭。

  她就那样站在非洲草原的夜雨中,仿佛世事沧桑,于她如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