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趴在余斗斗的床边嘀嘀咕咕。
“斗斗,你不要担心,我妈给所长李叔打过电话了,你的事不会曝光。”
“真的?”这是余斗斗醒来后最担心的事情,如果她的事被曝光了,她的学业也许就进行不下去了。
这世界真正感同身受的人太少了,都是些看热闹的,自视正义使者的,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罪犯,却压根不去考虑受害者的处境,不去考虑她们的受伤。
余斗斗从网络上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她怕她刚刚逃出这一个有形的魔爪,又进入另一个无形的网络暴力中。她相信,有些人会指责施暴者,但一定不乏指责她的人,她随便想想,都会猜到说什么。
无外乎就是这些:
“这姑娘长得这么美,不好好待在家里,出来招蜂引蝶做什么,几个男人见了不起色心。”
“是不是长的好看,故意勾引男主人?”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有果必有因。”
“女孩长大太漂亮做什么家教,好好呆在家里不行吗?”
“哇塞,这姑娘漂亮,是我也要铤而走险呀!”
……
余斗斗早在醒了的那五六分钟就想到了,也许她后面遭受的会比前面更残忍,她也做好了思想准备。如今听木子说,她没有被曝光,自然是非常开心。
“木子。”
“嗯?”
“替我谢谢阿姨。”
“哎呀!谢什么,我妈恨不得把我跟你对换了,她现在,完全把你看成她亲闺女了。”
木子一脸的醋意,她妈妈现在一口一个斗斗,哪里还有她的地位。
她叹了口气,故意垂头丧脑地说道:“我在我妈眼里,地位本就比我那优秀的哥哥低了不知道多少倍,我哥在天上,我在地下,如今,有你做对比,我又从地下掉落到了深渊,哎,惨不忍睹呀!”
“哈哈哈,哪有?阿姨哪有这样对你!我才是那个跟着你享受福利的那个。”余斗斗被木子逗笑了。
“哦,对了,斗斗,你饿了吧,来,喝点鸡汤,我妈之前送过来的,看你没醒,就先回去了,走前交代我,你一醒就给你喝了,看我这记性。”
木子赶紧站了起来,拧开保温瓶,倒了一碗鸡汤给余斗斗喝,然后,自己也倒了一碗。她也饿的饥肠辘辘了。
余斗斗一边喝着汤,一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不小心就掉落到了碗里,又被她喝了下去。
“哇塞,芬姨的手艺还是这么棒!”木子喝得心满意足。
“这鸡汤太多了,我们得使劲喝,我妈真是的,我们就两小姑娘,她送这么一大缸来做什么,这里足足有四人份吧,艾玛,吓死人了。”木子喝完后,才有心思注意到保温瓶,这一看,吓坏了。
“没事,先喝点,回头在外面微波炉转一下再喝点。”余斗斗说道。
“外面会有微波炉?”木子没在医院呆过,她不知道,医院还佩备微波炉这种东西。
“有的,住院部都有的,就是给病人热饭菜的。”余斗斗还是有点经验的。
“哦哦,那就好,睡觉前再喝点。”
“嗯。”
“晚上你睡这里,我睡隔壁床,我妈给我把隔壁床也定了,就是让我晚上陪你,怕你害怕。”木子指了指隔壁的床说道。
余斗斗已经感动地不知道说什么了,有木子这样的朋友,是她的幸运。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好像漏了什么重要的事,心里毛毛的。”木子吃饱喝足后,靠在躺椅上说道。
……
“警察那边有说什么时候过来录口供吗?”余斗斗想了想,转头问木子。
从她醒来开始,已经快一个小时了,也没有一个警察过来录口供难道不需要吗?
木子一听,立马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哎呀!吴队长说,你要是醒了,就立马打电话给他,我给忘了。”
木子被余斗斗一提醒,想起了被她忘记的、非常重要的事情,吴队长走之前一再交代,可她一兴奋,完全给搞忘记了,她看了看余斗斗,征求她的意见。
余斗斗大概知道吴队长找她做什么,她朝木子点了点头。
于是木子拨通了吴队长留给她的电话。
“喂,吴队长吗?我木子呀!那个……,斗斗醒了,……哦哦,好的……,你稍等呀”,木子捂住电话,低声跟余斗斗说道:“吴队长说有事找你。”
余斗斗右手接过木子手里的电话。
“吴队长!”
“余斗斗!”
“嗯。”
“你好,我有事找你,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下药的水或杯子,王槐说他没有清理过,不知……。”
“嗯,我收起来了,敏儿小房间床底下有把钥匙,我扔的,钥匙可以打开床垫下的一个箱子,杯子跟壶都被我藏在里面了。”余斗斗说道。
“哦,好的,你做的太棒了,有了证物,起诉王槐就十拿九稳了,我们立马去取,你先好好休息,晚点,我再去录口供。”吴队长兴奋不已,终于找到最重要的证物了。
“好的,吴队长,谢谢你们!”余斗斗由衷地感谢吴队长他们。
“不客气,我们应该做的。”
余斗斗挂完电话后,半响没有说话,今天对她来说是个噩梦,虽然她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可是,她知道,她的心灵上的创伤注定是刻上了,她对这个世界又多了几分失望,戒备心也更加强了。
木子看余斗斗不在说话,知道她心里难过了,再坚强的人,也会难过的。她在警车上第一眼看见被吴队长放下的余斗斗时,简直都吓傻了,哭的一塌糊涂,吴队长对她吼了几下都没用。
那时的余斗斗,了无声息地躺着,左手畸形地垂着,额头满是已经凝固的鲜血,脸上脖子上,到处都是划痕,一点血色都没有,灰白色的牛仔裤上都是血,整个人已经不成人样,像个破布娃娃一样,她当时以为斗斗已经没得救了,哭的是眼泪鼻涕一起下。
最后还是吴队长实在看不下去了,吼道:“别嚎了,她除了手臂断了外,没什么事?”
这次吴队长的吼叫,木子听进去了,她一擦眼泪,狐疑地看着吴队长:“只断了手?”
“嗯!”吴队长没好气地吭了一声。
“骗人,那斗斗腿上怎么都是血?”木子还不太相信。
“圆规扎的!”说起这个,吴队长真是佩服呀,一个小姑娘这么狠,裤子上都是针眼,初始他也吓一跳,以为小姑娘已经被王槐糟蹋了,仔细一看,又不像,后来看见小姑娘死死捏在手里的圆规,再一看裤子,都是针眼,瞬间明白了。
“圆规?这是什么操作?还跟圆规扯上了?”笨蛋木子哪里会转的过来这么大的弯,她瞪圆了眼睛瞅着吴队长。
“哎!”吴队长抹了抹额头,遇到这么个二货,他也是无奈呀!可他又不能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动粗,只能耐着性子说道:“用圆规扎腿,可以让自己保持清醒,不然,小姑娘怎么可能坚持到离开王家住宅。”
“哦!啊?那得扎多少针才让牛仔裤上染这么多血呀!”木子一明白,又嚎啕大哭起来。
“闭嘴!”吴队长这个粗人再也忍受不了,大吼一声,这次总算把木子震住了,她扁着嘴,欲哭不哭,又是一副滑稽脸,吴队长差点笑喷了。
在往医院的路上,木子总算是又聪明了一回,她打电话给了自己妈妈,她想着,到医院,斗斗肯定要做手术吧,那怎么也得找个人过来交钱吧,于是,她妈妈就成了她惦记上的人了。
木子妈妈一接到女儿的电话,就开车往人民医院去了,两边正好在医院碰头了。
余斗斗一到医院就被推进了手术室,木子妈妈得知余斗斗没有受到侵害,谢天谢地了一下,相处了快二年了,她也已经把余斗斗看成自己半个女儿了,真心疼爱她。
木子妈妈一直待到余斗斗手术结束才离开,她得回家拿鸡汤,这是她从公司出发前,就让阿姨炖的,已经差不多二个小时了,这时候回去拿正好,刚做完手术得好好补一补。
木子躺在隔壁床上,陪着余斗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她妈妈说,余斗斗受到这么大的伤害,容易产生心里阴影,让她晚上一定要多开解开解她。
这着实难为她呀!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开解,而且在她看来,她受到的惊吓好像比斗斗还厉害,她到现在心还一颤一颤的,整个人都还像漂浮在海里一样,一上一下的,可隔壁的斗斗比自己镇静多了。
木子打心底觉得,她才是那个需要开解的人。
晚上十点多,吴队长过来做了一份笔录后就离开了。
余斗斗跟木子两人也因为太疲劳,很快就睡着了。
窗外的路灯透过虚掩的窗户照射在余斗斗的脸上,余斗斗满脸大汗,神情焦急,一看就是陷入了梦魇。
自此以后,余斗斗就将自己封闭了,除了木子,木子妈妈,奶奶等几个她信任的人,她不再接纳任何人,为了保护自己不再收到伤害,她将自己与世界之间竖起了厚厚的围墙,告诫自己,凡事都要多点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