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南山的各大工坊突然兴起一股流言,说是匠户也能当官了,这可把那些拥有一技之长的手艺人给高兴坏了,纷纷找相熟的发改委官员打听确切消息。
“陈四,你他娘的别问了行不行,有这功夫还不如尽快把自家的院墙给垒起来,成日开着门跟你婆娘伦敦,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
建筑队的管事贺钧十分不耐烦,这几日不断的有人来向自己打听消息,天啦,这种事情来问自己有什么用?老子只是建筑队的一个小小管事,上面还有主簿,主簿上面还有住建署的那群大老爷,这种大事,哪是自己能够知晓的。
陈四却仍不死心,厚着脸皮笑道:
“哪有那闲工夫砌院墙啊,整日忙得腿打转,等年底歇工了再说,到时候把隔壁范和不要的荒地也给买下来,修个大院子…老贺,咱俩谁跟谁,真有消息你就说呗,俺保证不告诉别人…”
贺钧被他缠得实在没办法,摊着手无奈道:
“听说是有这么个事,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再说了,即便是真的能有官当,跟你一个泥瓦匠也没关系,手艺人,怎么着也得是玻璃工坊那些人才算手艺人,你就别太当回事了!”
陈四闻言非常不服气的反驳道:
“老贺你别看不起人,泥瓦匠也是一门手艺,贴砖砌瓦都是有大学问的,连侯爷家的那些白瓷砖也是俺贴上去的,既整齐又漂亮,张小三他们那些半吊子根本比不了!”
贺钧嗤笑道:
“是是是,你小子在行,从古到今就没听说过泥瓦匠也能当官的,少做白日梦,你老娘天天催着要抱孙子,你媳妇要是再生不出儿子,保管给你说一房小妾,那时候保证天天当新郎官!”
跟贺钧一样,萧冉此时也在面对别人的询问,只是对象换成了朝廷的御史,当外面传出匠户也能在南山当上官的消息后,长安城的御史们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私相授受,那可是大罪!
“敢问侯爷,外面传言是否属实?发改寺真的要给匠户授予官职?”
看着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年轻御史,萧冉实在提不起兴致与他争论,不耐烦的挥挥手道:
“没有这回事,本侯吃饱了撑的,匠户怎可能当官?以为人人都是阎立本呢?”
听见萧冉说起将作大监阎立本,那名御史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人家阎大监可是陛下亲封的大匠,那可是真正的手艺人典范,四品的大监,比起他们几个六七品的御史可要高出不少!
“可是侯爷,外面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说发改寺已经向不少老匠户商议过此事,准备真的在南山实施这个举措,你贵为发改寺卿,不可能不知道吧?”
萧冉从椅子上坐了起来,饶有兴趣的看着刚才说话的御史,笑道:
“你刚说你叫齐什么来着?”
那名年轻御史一愣,连忙答道:
“下官齐巩,乃是负责京畿州县的巡按御史。”
萧冉不耐烦的摆摆手:
“本侯不管你叫什么,本侯就问你一句,外面的传言可成查实?相信你来之前也走访过不少工坊打听消息,那你可曾听说有任何一名匠户自称官员的?”
齐巩抹了抹脑门上的汗水摇头道:
“这个下官却是不曾听闻。”
“那不就得了?既然没这回事,你还来问本侯做什么?是不是外面但凡有点什么莫名其妙的小道消息,你都要来质问本侯一番?”
萧冉的语气毫不留情,继续斥责道:
“若是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故意散播流言,你们这些御史岂不是要跑断腿?一个个的有这么闲?”
齐巩脸色十分难堪,涩声答道:
“风言闻奏本就是我等的职责,即便是流言蜚语,也不能等闲视之,说不定里面就会藏污纳垢……”
“大胆!”
今天负责给萧冉打杂的老方怒气冲冲的揪住齐巩的衣领子:
“怎么跟侯爷说话的?说谁藏污纳垢呢?!”
能当上御史的,通常都是些不怕死的家伙,见老方朝自己上手了,齐巩耿着脖子冷哼道:
“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你不过是一名候府侍卫!竟然敢对本官不敬!?信不信本官回去就参你一本!?”
还是个硬骨头,只是老方可不吃这一套,在他面前装硬的,下场都不是很好,砂锅大的拳头眼看就要朝齐巩的脑袋上招呼了。
“行了,一边去。”
萧冉喝退了老方,背着手站了起来,打量了齐巩一圈忽然笑道:
“本侯虽然不会真的给那些匠户授予官职,却是打算让他们享受官员福利,手艺最高的匠户,能享受五品官的待遇,你觉得如何?”
齐巩一怔,旋即面皮涨的通红,认为萧冉刚才是在耍他,语气顿时变得十分不善:
“侯爷年少有为心高气傲乃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下官虽然没有侯爷这等本事,可也算是朝廷命官,侯爷如此戏耍下官,是否过于藐视朝堂法度了?”
萧冉好笑的耸耸肩:
“本侯何时戏耍你了?第一,刚才本侯从头到尾都只是说发改委还没有施行这一套政策,并不是说不施行这一套政策,第二,本侯只说让匠户们享受官员待遇,又不是让他们真的当官,请问,本侯哪句话让你误会了?”
齐巩张了张嘴,脑子里仔细回想眼前这位年轻侯爷刚才说的话,的确,从头到尾他都没说过要让匠户当上真正的朝廷命官。
可做为御史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服输?齐巩不服气的继续问道:
“匠户怎能享受官员待遇?这传出去让那些为国操劳的底层官员们怎么想?难道他们幸幸苦苦为民奔走,到头来还不如一介匠户?”
萧冉淡淡一笑,官员就应该比技术人才待遇高?谁规定的?
“官员身上穿的,吃的,用的,住的,都出自匠户之手,没有匠户夜以继日的革新工艺,我大唐说不定还跟千百年前一样,过着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日子,而你这个御史说不定还穿着兽皮裙在本侯面前蹦哒,你能有这一身光鲜的官袍全拜匠人所赐,你有什么理由看不起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