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这些老奸巨猾的名臣勇将实在是难以打交道,直到李大亮走后萧冉这才想明白人家一开始就是奔着纸坊来的。
找儿子,要印刷坊都只是托词,儿子没找到,印刷坊也没拿到手,那我要纸坊总可以了吧,事不过三,你总不能连着拒绝我三次吧,都是为朝廷办事,吃独食是不是不太好?
想明白一切的萧冉感觉自己被当成猴耍了,以为自己后世三十多岁的人生阅历足以应付目光短浅的古人,可事实上这种暗亏自己已经吃了无数回了,不要小看任何人,不要小看任何人,萧冉再一次在心中不停的告诫自己。
等李奉诫和孤独谋下山归来后,迎接他们的是怒气冲天的萧冉,没说的,一人先围着宿舍跑十圈再说!
大晚上的体罚学生,萧冉最终活成了自己求学时最讨厌的模样,当年在文武学校读书,经常被教练拿着少林棍在后面追着撵,当年自己一直想不通,长得肥头大耳的教练,怎么就一天到晚的肝火那么旺盛?现在明白了,这是其他地方不如意拿学生撒气呢。
心情烦闷了一夜,萧冉决定自己也登回山抒发抒发一下胸中的浊气。
没让任何人跟随,许康被萧冉打发回长安去接灵儿和秀秀过来南山,两个小丫头前几天特意写了信,信上又是卖惨又是打亲情牌的,总之就是不跟在萧冉这个当大兄的身边,吃不好睡不好,连玩耍的兴致都不高昂。
既然如此,那就来南山吃苦吧,正好也让她俩学一些学问,萧家的女子可不能只会认个字就算完,不说将来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至少将来嫁人了,有能力管理好自己的后宅就成,大唐初期把男女大防虽然看得没有明清那么严,但想要让女子与男子一同进学也绝无可能,最多就是把两个丫头安插在书房学习,周围都是先生,不怕教不好。
到了仰天池发现道门已经起了一座高楼,雕刻着老子青牛图的巨大门梁高达近三丈,这还只是第一层,上面第二层也快完工了,听说准备建三层…
这不对啊,望着正在给两边围墙上色的丹青客,萧冉决定把李淳风抓过来好好问问,这家伙上哪找了这么多合用的树干,秦岭四丈高的树可不多,都被历朝历代的君王们伐去修宫殿了,居然还有的剩?
李淳风很快就出现在了萧冉面前,二十八九岁的年纪下颚已经蓄起了长长的山羊胡须,无风自动,好一派仙风道骨!
“侯爷怎生来了?”
萧冉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嘀咕道:
“怎么,本侯就不能来看看?你们道门租了这块地不假,可没说不准人参观吧。”
李淳风微微一笑,含须笑道:
“侯爷说得哪里话,道观修起来就是供信徒瞻仰的,岂有敝帚自珍的道理?”
萧冉背着手围着李淳风打量了一圈,看样子这李淳风怕是会成为下一代道门领袖啊,老子墓这么重要的工程,居然敢让他全权负责。
“你把山下建房子的法子用在这上面了?地基埋了多深?那柱子里其实是水泥是不是?外面包的木头?”
玄机被萧冉一语道破,李淳风竟毫无半点羞愧之意,怡然自得的说道:
“侯爷果然慧眼如炬,若非如此,怎能平地起高楼?”
“啧啧啧,行啊你,发改委的东西被你不声不响的偷走,拿来吧!”
萧冉说着就笑眯眯的伸出手,摊在李淳风眼前。
“侯爷说的什么?”李淳风眨眨眼,表示自己不懂。
“还装!用了我发改委的东西,自然是要给钱的,无论东西还是技艺,这可都是宝贵的财富,怎能白白任人取用?”
萧冉打算给这家伙上一堂有关于知识产权神圣不可侵犯的律法课,免得以后拿东西上了瘾,那发改委还有秘密可言?
“上回不是给了侯爷两万贯吗?这两万贯都是各观想尽办法才筹措出来的香火钱,如今道门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侯爷高抬贵手……”
见李淳风开始哭穷,萧冉呵呵一笑,信步走到楼内已经修缮完毕的三清神像面前,用手指头轻轻戳了一下底座玉台,故作惊讶道:
“这么大的玉哪来的?本侯自忖也算见多识广,居然不知道世间还有这么大一块蓝田玉,有这种稀世珍宝做衬,想必那神像法身涂抹的金粉也糜费不少吧?”
萧冉说完又打算跳上去抠抠神像上的金粉,被火急火燎的追过来的李淳风死死的抱住:
“侯爷手下留情,刚上好的金漆可别糟蹋啦!”
任由李淳风把自己拉扯下来,萧冉怪笑道:
“还哭穷不?”
道门天下信徒何止万千,其道观法场哪一座名下没有几千亩良田,况且达官贵人,名流富商更是时常纳香进贡,居然敢在本侯面前哭穷。
李淳风心下了然,这是碰上来打秋风的了,山下的情况他又不是不知道,发改委的银子哗哗的往外流,这萧侯怕是早就盯上道门这块肥肉了。
“不知侯爷想要多少?”李淳风虽然心中老大不愿,但也不得不忍气吞声出言相询。
萧冉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怎么,还不乐意?你这座楼虽然看着气势恢宏,但若遇上地龙翻身倾覆倒塌也只在一念之间,本侯这是在帮你,怎么就不知好歹了!”
李淳风一愣,认为萧冉是在危言耸听,这座道观自己可是设计良久,把每一处地势,坡度都考量在内,各种材料也精确到了毫厘,怎会如此不堪?
“你不信?”萧冉盯着他。
李淳风摇摇头,又点点头,然后郑重的对萧冉说道:
“除非侯爷拿出佐证,否则小道实难相信侯爷所说之话。”
李淳风对自己的设计很有信心,怎么说自己在算学上的造诣已然不浅…
“会算学了不起啊!你这道观承接望板瓦片用的全是木椽,寻常百姓家的也就罢了,多修一层也无非是多承重几个人,面积也小,而道观占地极广,二层你是不是还要放神像?香炉放不放?各种法器要不要?听说你还要加第三层?加就加吧,用榫卯链接?你想压死多少信徒才甘心?还有这些水泥柱子,你用砖砌的吧?没加铁条?稍微一个地龙翻身就变形了,啧啧啧,本侯怎么看你道门这十几万贯都要打水漂……”
萧冉滔滔不绝的在讲述着这座道观所存在的缺陷,完全没注意到李淳风已经面色苍白,身子几欲摇摇欲坠,真要是像萧冉说的这么恐怖,那自己就成了道门的罪人了。
“还请侯爷教我!”李淳风抓着萧冉的手,满大大汗的哀求道。
萧冉看着他假装为难的说道:
“重新翻修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要不你们将就着用吧,楼上少放点神像法器,信徒参拜时每次只上去几个人也是可以支撑的……”
“需要多少侯爷尽管开口!”
李淳风咬着牙恶狠狠的样子把萧冉吓了一大跳,表情哪还像刚才那个云淡风轻的道士,分明是恶鬼…
“一层三千贯,两层六千贯,以此类推……”
“好!便请侯爷多建几重楼,小道这就下山筹措银钱!”
萧冉还在犹豫自己是否心太黑了,李淳风却一口答应下来,转头就匆匆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