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仿佛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之前觉得面目可憎的敌人忽然是变着法在为自己好,而那些一向慈眉善目的朝堂公卿,却仿佛个个都是别有深意。
李二带着他的大驾卤簿又浩浩荡荡的启程回长安,萧冉也去送行了,趁着各种礼器准备的空当,萧冉找到了房玄龄,准备和他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
看着急匆匆走过来的萧冉,房玄龄会心一笑:
“兰陵侯能在此时来找老夫,说明已经有所决断了?”
萧冉昨晚一夜无眠,翻来覆去的想这件事,看来还是自己太过想当然了,认为只要是自己出发点是好的,就会赢来所有人的支持,可实际上因为意识形态的不同,自己的观点跟生活在封建社会的古人们简直是南辕北辙。
“下官最迟明天就把发改委大小官员的花名册送上来与房相过目…”
人在屋檐下啊,单凭自己一个人是无法改变大唐现状的,只能按照古人的思维模式一步一步的往前摸索。
对于萧冉的这个决定,房玄龄显得非常满意,含笑着拍着萧冉的肩膀说道:
“你是一个有抱负的,只是太急功近利了些,殊不知步子迈得太大,很容易摔跟头的,你可明白?”
不明白也得明白,萧冉装作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都是下官孟浪,以后还请房相多多费心教导下官才是……”
交出官员花名册就意味着从今往后发改委将受到朝堂各部的监管了,想来高士廉会迫不及待的把这批官员重新录入吏部的名录,而其他各部将更有权力对发改委指手画脚了,之后再想用李二或者李承乾的名头把来找茬的人怼回去就不可能了。
不过李承乾这家伙这次怎么没一起来南山,虽然只有一天,但这家伙的年纪还不够留下监国的。
“兰陵侯哪里的话,倒是老夫还要多多拜托兰陵侯教导遗爱这孩子才是,这次他的月试成绩不理想,心情十分低落,就请兰陵侯替老夫多开导开导他……”
何止是不理想啊,萧冉心中腹诽道,房遗爱简直是个棒槌,倒数第二,仅次于独孤谋这个混蛋。
“请房相放心,下官一定会好好开导房遗爱的。”
萧冉特别加重了开导两个字的语气,可惜房玄龄没听出来,罢了,这次是自己手伸的太长了,间接导致李二的手也变长了,文武百官不希望开这个坏头,毕竟这天下也有他们的一份,他们不敢拿皇帝怎么样,但是萧冉敢冒头,自然是伸手砍手,伸脚剁脚。
高士廉的折子就是对李二赤裸裸的提醒,而房玄龄的那番奏对其真实目地是说以往大唐有突厥这个心腹大患,朝堂重心在军事上也说得过去,现在没了就该让文官们大显身手,推行政令,治理地方本就是文官们的事情,何须还用武勋治理地方?
看看终南县,一介武勋蛮横的推行自己的政令,视大唐朝廷法度犹如无物,这不行,得制止。
而李二的隐藏在深处的心思也很有意思,文官们若是有能力,就拿出来给朕看看,若是手段还不如一介武勋的话,朕不介意用武勋来治理地方,不信咱们就去南山看看……
这其实只是李二小小的反抗,更多的,是一大批武将开始赋闲在家,给磨掌擦拳的文臣让位置,大治之世真的要来了啊…
站在山坡上遥望渐渐远去的队伍,萧冉嘴角忽然挂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看不惯老子又何妨,老子横竖不过只是说几句惠而不实的话罢了,一个个还不是上杆子过来给老子送钱?这次就连房玄龄自己也掏铜子订了一辆马车,说是准备给自家孩子大婚时做礼车之用…
“仲翔,算没算这次一共收了多少钱?”
站在旁边陪着萧冉一起吹凉风的屈突仲翔撸了撸鼻涕,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本翻开念了起来:
“回禀先生,一共手银十一万六千贯,其中南山别院这次共卖出二十九套,收银七万六千贯,印刷坊收银九千贯,车架司收银一万二千贯,家具坊收银九千贯,酒坊收银七千贯,纸坊以及其他的加起来三千贯。”
“除了酒坊和家具坊,其余都入公账,另外通知刘康和陈阮,等工部的人一到就开始着手筹建车马坊。”
得意的吹起了口哨。
萧冉对自己这个小秘书非常的满意,天生就是一把算账的好手,学那些文史经义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有了这批现金流的汇入,整个发改委的账面又开始宽裕起来,必须要马上用光这笔钱,等道门的三清观一修好,南山的别墅群也可以动工了。
不过自家的府邸修在哪呢,这倒是个难题,萧冉准备回书房好好设计一下将来的萧氏大院,肯定不能修在半山腰上,以后南山风景区愈发成熟,游人旅客只会越来越多,老子可不想自家的私宅成为别人眼中的旅游景点,谁让大唐的人最爱随地大小便呢!
至于什么花不花名册的,萧冉已经完全抛诸脑后,总要留给李二一些思考的时间吧,想必最迟后日李二就会有旨意传来,有了工部这碗老酒打底,本侯大可两边不得罪,只管闷声发大财。
“走!回去!”萧冉意气风发的大步往回走,屈突仲翔连忙将小册子重新揣在怀里,一路小跑的跟在身后。
君子不争,恩,本侯就当一回君子,差点忘了你们子侄还在本侯手底下学艺,本侯这种君子可不敢保证将来教出的弟子也是君子,到时候自然有人与你们争!
走到学舍下面时,又见三个班号的少年郎在打群架,这种事情萧冉照例是不管的,考差了的,被自家老子训斥了的,还有看不惯名次比自己靠前出言嘲讽的,估计肚子里都憋着火气呢,打吧,打吧,望着一个个骑在同窗身上如狼似虎的小崽子们,萧冉站在旁边笑得非常之畅快,幼兽现在只是像玩闹一般练习捕猎厮杀,等将来这些家伙长大了,都是要吃人的。
只是萧冉这种阴暗的思想还没持续多久,正气凛然的于老夫子忽然冒了出来喝退了正在胡闹的少年郎。
正想悄悄溜走的萧冉也被于老夫子堵了个正着:
“虽说你年纪比他们也大不了多少,可好歹也是为人之师,多少注意点自己的风仪言行可好?”
萧冉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连忙低身表示受教,若说在南山还有谁能压自己一头,除了这位于志宁老先生以外,再无其他人,一旦被他开起口水炮,能滔滔不绝的讲上好几个时辰,各种引经据典的骂人段子更是张口就来,关键你还不能还嘴,即便还嘴也不一定说得过人家。
“老夫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这些学子可一直拿你当先生看,不要辜负了这些少年郎的一片拳拳爱戴之心才是,多好的少年郎啊,你说呢,萧侯?”
于志宁这次出人意料的没有喷口水,反而语重心长的出言相劝。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啊,这老头快成精了!
见萧冉只是哼哼两声没有说话,于志宁呵呵一笑,拍了拍萧冉两下,笑着钻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