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萧关,大军一路往西北方向继续行军,很快周遭的景色就变得红黄不一了,这是丹霞地貌的显着特征,而在唐人口口相颂的传说里,这些以陡途崖坡为主的红色景致成了先人与草原部族惨烈厮杀的佐证。
一代又一代的祖先在这片大地上与匈奴,突厥搏杀,鲜血染红了整片原野,因此,每走一段路,总有不少军士自发的向道路两侧的暗红色石崖行礼鞠躬,口中更是念念有词,祈求祖先庇佑。
对于这种无知的行为,萧冉大度的不发一言,如果需要自己费劲巴力的才能向他们解释清楚什么是丹霞地貌,还不如让这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大头兵们多一份心灵寄托,人,有时候真的需要信仰,尤其是在古代科学技术不发达的时候,连皇家都迷信这些东西,更何况寻常兵士呢,正因为坚持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铁律,这群老兵才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大战中悍不惜死,攻城拔寨,替大唐打下一片又一片的沃土。
只是越往前走道路两边的颜色越浓郁,到最后就连许康都想下马跪拜一番后,萧冉实在忍不住了,大声说道:
“抓紧时间赶路,到了肃州全军再饱食一顿!”
对美食的渴望让这群丘八很快就忘记了祖宗,一个个恨不得立刻就飞到肃州,好再享受一顿腊肉粥的诱惑。
行了几日军,路过甘州时,萧冉还特意停下脚步伤怀了一番,一年多以前,自己就是在这里莫名其妙来到大唐,从此踏上了前往封建领主的不归路,身侧的薛仁贵还以为萧冉再凭吊被自己单骑斩杀的雅尔金,笑着说道:
“大帅不若赋诗一首,也好祭奠亡灵。”
萧冉回头不满的看了这家伙一言,赋诗?本侯现在绝对不会再随随便便作诗了,上次去长安的路上,一首兵车行就让自己吃尽了苦头,以后谁敢叫本侯作诗,那就是在作死,萧冉骑着马扬长而去,而薛仁贵捂着脑袋眼泪都快疼出来了。
而就在萧冉率军离开长安快一个月的时候,远在晋阳的独孤娑也收到了萧冉领军出征的消息。
心爱的零号猫爪杯差点摔在地上,独孤娑在自家后院大呼小叫的招呼管家仆邑替自己收拾行李。
闻讯赶来的独孤彦云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怎么了这是?谁惹我家娑儿不开心了?”
独孤娑连忙揽住独孤彦云的胳膊,颤声说道:
“爹爹,萧世兄被陛下派遣出征了……”
独孤彦云闻言心里一咯噔,环目四周冷冷的扫视了一眼,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混蛋把事情偷偷告诉给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还想着多瞒几天呢。
“确有此事,萧冉身为国朝侯爵,率军出征也是理所当然,娑儿不要想太多,不如爹爹带你去城外骑马如何?你上回不是还跟爹爹说想学骑马么,这就去,爹爹亲自教你……”
独孤彦云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瞬间让聪明的独孤娑起了疑心,莫非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随即摇头争辩道:
“可萧世兄年纪尚轻,在军中又无资历就要单独领军出征……”
独孤彦云笑着劝慰道:
“这有什么,当年淮阳王他们十六岁就领军出征了,比萧冉如今的年龄还小一岁呢。”
“可他们都死了!”
独孤娑的回答噎得独孤彦云半天答不上话来,的确,李道玄,罗士信,李元吉这些当年以勇武着称的少年都死了,而且都是死在自己的勇武之上,唯一一个少年领军还活的好好的,就只有太极殿里的那位了…
想到这里,独孤彦云叹道:
“如今萧冉只怕已经出关了,你我父女再操心这些又有何用?不如出城骑马散散心也好…”
独孤娑咬咬牙说道:
“爹爹,女儿要去长安!”
独孤彦云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
“去长安做甚?再说了萧冉又不在长安了…”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独孤娑倔强的说道:
“萧世兄一走,家里只剩弱小,女儿实在是担心萧府上下会受奸人蒙蔽,平白毁了萧世兄的一番心血……”
“胡闹!”独孤彦云怒道:
“还没嫁人就跑人家里去,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你打算现在就住进去?我独孤氏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独孤娑寸步不让:
“爹爹醉酒后不是常说人活一世若只在乎脸面,倒不如死个干净来的痛快,怎么又在乎起脸皮来了?”
独孤彦云老脸一红,恼怒道:
“你也知是酒后,怎可混淆?”
独孤娑微微一笑,围着自己老爹走了一圈,蓦然发问:
“爹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女儿?是关于萧世兄的?”
独孤彦云暗中叫苦不迭,往日时常夸耀自己女儿聪慧异于常人,不料今天自己只恨不得让她变成个笨丫头,萧冉纳了一房小妾的事情自己女儿还不知道,这段时间自己特意截留了长安来往的书信,都锁在书房的柜子里,现如今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大叠,有长安几府贵女的,有独孤谋的,甚至还有萧冉的,为的就是不让自己宝贝女儿伤心难过,岂料竟被她擦觉…
萧冉啊萧冉,你就这么急不可耐的要纳妾么?多等些日子不行么?一想到兰陵侯府的小妾已经被赦封为三品诰命淑夫人,独孤彦云就一阵头大,自己女儿嫁过去能有个四品夫人头衔就不错了,谁家小妾来头比正房夫人还大?偏偏这事落在了自己女儿身上,而且婚事已经敲定,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否则独孤氏就真的只能招个落魄世家子当上门女婿了。
“女儿就说萧世兄为何只寄了个杯子过来,连只字片语都不留一句,这哪是萧世兄的风格,萧世兄的话最多了……”独孤娑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萧冉废话连篇的样子,没来由的莞尔一笑。
独孤娑的表情落在独孤彦云眼里却只剩下酸涩,老子幸幸苦苦养大的女儿,现在心里已经装着别人了,脑子还在想应该怎么把事情圆过去,就听见自家女儿又说道:
“爹爹,你只要让女儿去长安,你暗中扣下女儿书信的事情女儿就不与你计较了,正好也该去看看谋儿了,也不知他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顽皮淘气…”
独孤彦云轻咳一声,心中暗道:那混账在南山过得滋润呢,听说已经和不少勋贵家的小辈开始称兄道弟了,交游比自己这个老子广阔多了!
“娑儿,听爹爹一句,等萧冉回来了,爹爹即刻为你们操办婚事如何?”
独孤娑叹口气,只得佯装答应,万一被禁足了,自己晚上还怎么偷偷跑出去?
“那女儿去找窦瑶逛街去,晚上还请爹爹把截留的信件还给女儿如何?”
独孤彦云苦笑连连,为了稳住宝贝女儿,只得嘴上先答应,心里却想着晚上找个理由出去,比如找并州都督,武连县公李君羡喝酒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独孤彦云的小心思已经被自己女儿掌握得清清楚楚,趁爹爹不在家,正好连夜往长安赶,要不把窦瑶也带上?正好路上也有个伴,一个人赶夜路也怪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