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月色沉静,黑夜里传来寒风一阵阵扑打树叶簌簌的声音,凝香阁安静的听得到任何细响。
陈阿茱躺在床上,唇色惨白,脸上有微微擦伤显得浮肿,眼睛紧闭,额头沁着冷汗,手心也微微颤动,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她在做一个噩梦,噩梦里她的至亲一个又一个接连离开她,任她怎么抓也抓不住,突然出现一个血盆大口,他睁着猩红的双眼,朝她和李昭郢扑过去———
“啊!!”她惊吓的从床上起身坐下,手也紧紧的抓着被子,她的口中干燥,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一个人爬到桌前,拽着水壶就往嘴里灌了两口水,又看了看周围熟悉的环境,才缓缓坐在凳子上。
小桃和茜雪听到声音立马紧张从偏房赶进来,一眼就看到醒来的陈阿茱,激动的过去。
“姑娘,你没事吧?”小桃依旧担忧问道。
阿茱姑娘是醒了,可是眼光涣散,人也呆呆的,失去了往日的神气。
茜雪也感觉不对劲,但是又不知问些什么,世子殿下还躺在皇宫太医院昏迷不醒……
陈阿茱别过头,抬头看着茜雪,平静的说:“茜雪…”
茜雪微微点头,双眼迫切的望着她的主子。
“世子殿下呢?”
该问的还是会问。
茜雪这下真不知该如何开口。
“世子…世子…世子殿下…在…在皇宫。”平时伶牙俐齿的茜雪突然说话也变得唧唧啃啃的。
陈阿茱的脑袋像是被针突然刺痛一样,她轻轻嘶哑了一声。
小桃急着要去找陆公子来看看,但是被陈阿茱一手抓住了。
陈阿茱知道这两天一直是陆子瑜在守着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陈阿茱脑子不清醒的重复道:“他在皇宫……”
她的脑海中又出现了李昭郢鲜血淋淋,一身是伤的样子。
突然,她惊呼道:“他受伤了!!”
茜雪摸摸她的手抚慰道:“姑娘也莫要太担心了,世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旁边的小桃也睁着水汪汪的眼睛重重点头。
“世子殿下怎么还没有回来??他为什么还在皇宫?皇宫太危险了!”
陈阿茱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紧张的捏紧衣角,眉色微皱,不由得引发猜疑,皇宫这么危险,世子殿下怎么还在那里,实在让人难放下心,而且她还不知他的伤势如何…
想着,就起身去架子上拿衣服,嘴里也说着:“我要去皇宫看他。”
她的语气笃定而又关切。
茜雪和小桃两个站在原地,眼神慌张的看着她,顿了顿,才齐声喊住她:“姑娘…”
陈阿茱,转过头不解的看着这两个看起来心力交瘁的丫头。
茜雪不得不告诉她事实。
“姑娘…陛下下令,不许任何人进宫探望,暗杀一事,全力搜查,严格封锁…”
“还有,陛下已经命人全力救治世子殿下了,太医院和江湖名医都已经被召见宫里了。”小桃也解释。
“姑娘?”茜雪见陈阿茱怔在原地,小心唤道。
陈阿茱眨眨眼睛,回味刚刚的话,心里还是有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头痛欲裂,双手抱着头,可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在见到红鬼之前,还有谁来着,宴席上,她被人带到青华殿,之后呢?
有人给她下毒!可那个人是谁?
她挣扎了一会儿脑子还是混乱不止,两个丫头在一旁也看的揪心。
小桃关心道:“姑娘,你是不是不舒服了。”
“陆公子说,姑娘因为身中剧毒余毒未消,又惊吓过度,脑袋会短暂的失忆,所以,交代姑娘要好好休息,”
陈阿茱又坐回了凳子上,扶着头,紧闭着双眼,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她想起来了,玉龙金钗,一身绯红,弯弯的柳叶眉,微翘的唇,还有喘息声…
陈阿茱猛地睁开双眼,从凳子上突然站起来:“梓柠公主!”
两个丫鬟也大吃一惊,不可置信道:“这事跟梓柠公主有关?”
陈阿茱沉着脸,重重点头,又想起了一个人,曾巩,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皇宫?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她现在该怎么办?
茜雪看出了她的焦虑,提议道:“姑娘不如将事实上报给王爷,王爷秉公正义,一定会站在姑娘这边,为姑娘讨个说法,而且此事,世子殿下绞杀贼人,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王爷也一定十分担心,迫切想知道背后真相,为世子殿下报仇!”
陈阿茱若有所思点点头,看着桌上早早备好的莲子糕,才发觉肚子开始有些饿,往嘴里硬塞了两口,噎得嗓子直咳,狼狈至极。
茜雪和小桃两个丫鬟看着也心疼,任谁遭受了这样的事,也会心有余悸,何况阿茱姑娘才十五出头。
陈阿茱吃饱了,才稍稍回神,反思了一下从她来京城之后遇到的一系列事,虽然,大事小事都来找她的麻烦,李昭郢也说那些人是冲着他去的,可是,她很明显的感觉到,有人是故意针对她!
楚楚…楚楚…这个听起来冒着阴气儿的称呼,虽然是皇帝老儿封的,可是,她听着像是在叫另外一个人,还有该千刀万剐的恶魔“红鬼”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也叫她楚楚…显然楚楚另有其人,可那会是谁?
如果她不把这个“人”的身份弄明白,那么今后的日子一定还有不同的危险等着她,还会给世子府和李昭郢带来危害…
唉,灾星是她。看来,来京城并不是什么好事。
茜雪和小桃两个人替她铺好了床,又点了安神香,好生安抚了几句,陈阿茱才缓缓躺下,眼睛注视着外面照射进来地上朦胧的月光。
城西长乐坊的事还没解决,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侥幸躲过了一劫,李昭郢也受伤了…他又受伤了…
他这个人总是受伤。
……
冷风吹开了月上的薄雾,黑夜里凝香阁里的景色都变得澄清明亮,越是仔细看越是坚锐锋利,仿佛能把空间划破。
高耸的房梁上赫然站着两个人。一黑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