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有所动?

  一进张桥,路上横七竖八地都是白花花的棉花包。棉农躺在棉花包上,旁边放着水壶、干粮。拖拉机是开不进去的,没办法,只能下来步行了。

  接的人在前面领路,玉清深一脚浅一脚寻找落脚的地方,生怕踩了地上的人,看样子等了有几天了。

  “这得排到什么时候呀?”

  “收棉花缺人手,上边咋不派人来?”

  路上的人纷纷报怨道。

  好不容易到了棉站大门外。

  “接着,接着……”

  “把我的也捎进去吧?”

  “哎,我说,你站里有认识的人吗?能走走后门不?”

  墙头上,门缝上,人们扛着棉包,往站里挤,往站里抛棉包,喊的,叫的,骂的,各种声音嘈杂在一起,耳膜被嗡嗡嗡的声音包围着。

  “让一让,请让一让,”领路人在前面开道。

  玉清他们好不容易挤进了大门,院内更是水泄不通。

  棉站站长稍作安排以后,玉清和孙华就被安排到一号检验口走马上任。

  “别挤,踩我脚了!”

  “哎呦,我的手,你眼瞎呀!”

  “检验完的能不能快点离开?别挡着道”

  ……

  棉农吵吵着,往前挤着,你碰我我碰你,乱成一锅粥!

  “二级棉,到一号过秤”

  “三级棉,到二号过秤”

  “别挤,別慌,我先取样”

  检验员扯着嗓子喊,嗓子哑得不行。

  玉清和孙华第一天来,先负责取样,熟悉一下环境,明天一早也要加入吼吼集团,玉清摸了摸自己的“金”嗓子……

  “大爷,你的棉湿度过大,拿回去晒晒再来卖!”玉清说。

  “你说湿度大就湿度大?你凭什么?”棉农不听争辨道。

  玉清拿出验湿器往棉包里一插,“吱——”报警器就响了,棉农不再说话,嘟嘟囔囔地背着自己的棉花离开了。

  玉清看到孙华在那边的场地上,一会蹲下,一会站起来,又一会把手伸进棉花包,然后拿起笔写着什么……

  棉检真是紧张的工作,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上个厕所都是憋了又憋,实在憋不住了,才一路小跑到厕所。

  就一上午的功夫,玉清的嗓子就像冐火一样。不停地弯腰直起,那腰呀,就如同被人用棍子打得一样酸痛,玉清真想趴在软软的棉包上不起来。这好几个月的日子可怎么熬?!

  玉清直起腰捶打着。扭头看了看孙华,唉,別看他瘦成那样,还挺耐打磨呢!站起——蹲下,再站起——再蹲下,他的腰是不是装有弹簧?每次都轻松地弹起,听不见他说话,只见不停地重复着两个动作,从容不迫!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玉清一手捶着自己老腰,一手揪着自己的脖子,轻轻地干咳着,不想说一个字。

  “嗨!”

  玉清猛一回头,看到孙华站在身后。是他在叫我吗?

  孙华的手伸了过来:“给!”

  一个东西放进了玉清手里,定眼一看,是一个纸包。

  “这是什么?有什么用”

  “胖大海,泡水喝,润嗓子!”孙华说。

  这人可真是惜字如金呀。还没等玉清说声谢谢,人家已经转身走了。

  那胖大海也真管用,玉清每天用来泡水喝,嗓子果真没那么干了。繁忙的工作也慢慢适应了。棉农越来越多,人声都能把人拖上天,那耳朵里一个劲儿嗡嗡响。

  今天,棉站的场地维持人员维持着棉农的秩序,不插队,不加塞,这样就快了些。玉清和孙华各负责一排棉农,这样就离得近了。

  “昨天你说我的棉花湿度大,我拉回去晒了一天,今天你还说我的棉花不合格,你啥意思?”有一个四十多岁的棉农吵吵着。

  玉清的目光往那扫了两眼,发现是孙华那边的棉农。

  “你把剥桃棉掺在二级棉里了,那你就卖不到二级棉的价格了。”孙华说,声音并不高。

  “那你说是就是了吗?你咋这么能?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的棉花是剥桃棉了?”

  孙华没有理会他,绕过他给下一个棉农检验。

  “哐——”

  那位棉农用粗硬的麻绳把孙华抽倒在地。孙华爬起来,往外退了退,没出声继续绕过去。

  “你到底给我验不验!”那棉农用手指着孙华说,两眼红红的。棉农围了上来,维持场地的人员也围了上来。但是都在那里愣愣地看,没有人帮孙华一把。

  眼看那个人又要动手,一步跨过一个大棉包,来到那个棉农面前,“你年龄也不小了,怎么说打人就打人呢?”

  “你是哪里跑出来的驴?管什么闲事?!”

  “你这样欺负人,不管是谁都会管”玉清厉声说。

  “他今天给我验完啥事没有,要是不给我验,我今天让他挂彩!”

  “你别欺人太甚,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你说谁是兔子?咬着你了?咬你哪了?咬疼你了?”

  不堪入耳的脏话扑天盖地冲向玉清,这架吵得——玉清成了主角,真有意思。本来和玉清没任何关系,但玉清看到旁边有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出面平息的,眼看着孙华被棉农打倒在地,竟然个个无动于衷。这让玉清想起自己被人欺负的样子,自己一个人蜷缩在那里浑身发抖的往事。所以,她想都没想就冲了过来。不能让人欺负一个像曾经的自己那样来欺负老实的孙华。

  棉场乱作一团,棉农都围在这里看热闹。棉站的人终于过来了,把那棉农拉到一边,把玉清拉到一边,询问玉清为什么和棉农吵起来。

  “我是替別人吵架!”玉清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棉农欺负人”

  “看你小姑娘个子不高,还挺仗义的!”

  玉清从小到大,这还第一次腰杆笔直地与人吵架呢。

  又下班了。玉清洗完澡换上衣服,拿着到压水井洗衣服。可在洗衣槽里有件背心,也不知道是谁的。把这件背心也洗了吧,我洗完了好赶紧去睡觉。

  刚把衣服洗好准备回宿舍,这时看到孙华走了过来。

  “我的衣服?”

  “这件背心是你的吧?我想趁早洗完衣服回去休息,就把你的背心洗出来了!”

  “谢谢你今天帮我!”

  哈!惜字如金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没什么,只是看不得被欺负”玉清说。

  “我属牛的,没你大,以后我就叫你玉清姐吧!”原来不是说话恐惧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