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地人,不得不说,你成了一个杀人狂。”电鳗公爵眺望着无边无际蔓延着的火海:
“这么多的鬼魂和海族死在了你导致的火焰里,说不定将来他们会让你上军事法庭。”
艾伦苦笑道:
“您说的不是真的吧?”
电鳗公爵扭了扭身子,没有回答。
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一整个白天才逐渐退去。
当火海减弱了自己的威势时,艾伦抬头,看到火天暗淡,太阳也在下沉,海底即将步入晚夜,千丝万缕的晚霞撒在铺满灰烬的地面,让人感受出了无尽的悲凉。
雄关没有了,但是那些标志性的建筑还是坚强地屹立在地表。
放眼望去,一片荒凉和寂灭,看不到海草和其他的植株,它们被焚烧殆尽。
当电鳗公爵降落在荒地上时,远方还残留着一小片厉火,不过艾伦第二次看向它们的时候,厉火已然熄灭在了歌莉娅峡谷边缘。
“真是想不到!”巨鲨公爵从远处踱步过来:
“孱弱者,你干了什么?瞧瞧,这里成了废墟,你不仅消灭了敌人,还摧毁了我们的城市!”
“还有数以千计的士兵。”电鳗公爵冷不丁地补充说道。
“他们会送你上军事法庭!”巨鲨公爵凶狠地吼道。
艾伦诚惶诚恐。
当然也不全是坏事,有些运气好的海族士兵跑入了金字塔中,他们意外地逃过一劫,不过也违反了波赛多尼亚的规矩,当他们颤抖着四肢出来时,目睹了世界的破败,暗自庆幸自己还活着。
公爵们发号施令,集结了残兵,大概只有一千余人,而且就像我们之前提到的,他们看上去都不是很强壮。
夜色已至,士兵们被命令在金字塔附近搭营扎寨,勉强渡过这个糟糕的夜晚。
公爵们独自围绕一团篝火坐着,艾伦被夹在他们之间。
显然,在巨鲨公爵眼里,艾伦已经是一个半只脚落在审判院里的罪大恶极之徒了,因此他时不时地用不友善的眼光盯着艾伦。
“咱们该怎么办?”电鳗公爵说道:
“既然包围我们的敌军覆灭了,我想,我们不应该逗留在这里。”
巨鲨公爵点头:
“我们应该出兵支援其他雄关!”
艾伦回头看着那些嘻嘻哈哈的士兵,觉得好像就这点兵力,似乎还不够一条海龙塞牙缝。
“杯水车薪啊!老兄。”电鳗公爵说道:
“要我说,我们的命令已经完成了,陛下交给我们的任务,虽然不能说完美,但是好歹也达到了目的。”
巨鲨公爵将不友善的目光从艾伦身上转移到了电鳗公爵:
“你是什么意思?”
电鳗公爵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事实很明确,不是吗?敌军已灭,当初在波赛多尼亚时,我们的任务就不是这个吗?危机解除,很好,我们的军队损失惨重,而且缺乏斗志,所以呢,顺水推舟,没有丝毫的问题!”
“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巨鲨公爵投过去严厉的眼神。
电鳗公爵试图发出缓和气氛的笑声,可是依然无济于事,反而让现场变得压抑。
“我的想法很简单!”电鳗公爵终于打算坦白自己了:
“直接班师回朝!不去支援其他雄关,就这样!”
“懦弱!”巨鲨公爵斥责道。
电鳗公爵“腾”地脸红(如果那种微红的颜色可以被称为脸红的话)了:
“我有什么问题?我懦弱,啊,是的,没错,我想活长些,我想舒舒服服地享受,快活,我有什么错?反正陛下可没有要求我们去干支援的事!”
“你可以回波赛多尼亚,我不会阻止你,但是我还是会去支援。”巨鲨公爵收回了眼光。
电鳗公爵也面色不善起来,他知道,自己一个人灰溜溜地回到波赛多尼亚,而巨鲨公爵还在外面为王国厮杀,两相对比之下,高下立判。
如此一来,陛下又会想什么呢?
巨鲨公爵那坚毅的表情,又让电鳗公爵压住了嘴巴,将准备说出来用来说服他的话压回了肚子里。
“好吧,好吧,那行吧,看看这些士兵有几个能存活下来!”电鳗公爵最后抱怨道。
天一亮,他们就启程了。
“在未来,南关会重建的,但不是现在。”巨鲨公爵离去时回望着高高矗立的海族建筑。
公爵们商议之下,留下了二百人的小队守卫建筑,刚好整编了一支千人军队,随他们奔赴另一个战场。
日头高挂时,巨鲨公爵站在高处,手上拿着海理图,一边观摩着地势:
“我们应该去东关,那里是平原,战况一定相当激烈!”
电鳗公爵则是支支吾吾道:
“这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艾伦站在他们脚边,手搭凉棚,只能看到连绵不绝的丘陵,他心中想到:
“卡密山是什么样的?”
军队行进的速度不算快,按照巨鲨公爵的估算,应该需要十多天才能赶到。
“届时还来得及么?完全是无用功!”电鳗公爵嘴里嘀咕着。
巨鲨公爵给艾伦指派了一只海马,这不是海马公爵手下的那些海马士兵,似乎它只是一个没有智慧的低等生物,被训练地只会奔跑,毫无怨言。
不过艾伦的身子实在是太小了,他只能用手抱住海马的脖子,一刻不能松开,否则马上就会坠落。
地势高高低低,艾伦也在海马上颠簸着起伏,他只感觉自己的肚子里在翻涌,两只眼睛发花,连前路都看不清了。
“这么说,你是用拉文戴尔杀死了那个陆地人?”巨鲨公爵走在旁边问道。
“是的,干净利落,匕首上没有血迹,仍然很干净,我没有辜负它。”艾伦打起精神说道。
“呵呵,孱弱者,有没有辜负,可还没有答案。”巨鲨公爵说道:
“拉文戴尔,暂时我不会收走它,战争还没有结束,你或许可以用他再杀几个陆地人,不管是海里的,还是陆地上的。”
艾伦苦涩地笑了笑:
“我并不是一个嗜血的巫师。”
“我们使用武器,可不是单单为了杀戮,有时候,我们也因为保护而大开杀戒。”巨鲨公爵说道。
艾伦低头,腰间别着的匕首安好,他浅浅的一笑。
第二天时,他们遇见了第一个诡异的东西。
当时是一个光线良好的正午,周围的海水和波浪都清晰可见,他们行走在一个凹地,巨鲨公爵突然叫住了军队,他示意大家噤声。
“你们看。”
巨鲨公爵指着上面,艾伦顺着看去,在山坡上,竖立着一根纯黑的柱子,那样突兀的一件东西,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有敌人吗?”电鳗公爵警惕地问道。
巨鲨公爵侧耳倾听,又用鼻子嗅着,摇头道:
“没有,我没有感知到。”
保险起见,公爵派出了三个斥候,当斥候爬上高山后归来,他们报告说,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根奇黑无比的柱子。
“那是三桶啤酒的布置吗?”电鳗公爵说道。
“还能是谁?可是那柱子有什么用?”巨鲨公爵皱眉。
“我上去毁了它!”电鳗公爵激动地说道。
让人惊讶的是,任凭电鳗公爵如何攻击,那柱子都巍然不动,俨然一幅端庄的模样。
“三桶啤酒背后的势力很大,想必这些柱子大有来头。”艾伦推测道。
电鳗公爵无功而返,周身的电光还在不断地闪烁,他不服气地说道:
“真怪啊!这是什么东西?”
军队在一片莫名的惶恐中继续出发了。
其实艾伦是很想上去近距离看一看柱子的,他怀疑那柱子一定蕴含了极其玄妙的魔法,这种猜想让他浑身发痒,可惜军队不等人,艾伦只好作罢。
那不是唯一的柱子,在下午,他们至少看到了两根黑乎乎的柱子,一根在森然的峡谷里,一根在宽阔的平原上。
不祥的感觉蔓延在队伍里,人心惶惶,虽然每个人都不知这种情感因何而起。
到了第三天,情况更糟糕了,他们一路上遇见了五六根柱子。
有一次,军队的前进路线正好经过了一根柱子,艾伦得以如愿好好地观察它。
柱子通体黑色,上面没有花纹和凹凸,似乎就像一个纯粹的标识,但是艾伦可以感知出来,柱子中暗流涌动,魔法的踪迹一直伸入了地里。
艾伦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巨鲨公爵。
“地里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做?”电鳗公爵问道。
“鬼魂。”巨鲨公爵说道。
这个阴森的回答给之后的行程都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在那天晚上,有几个士兵开始呕吐,发高烧,说着胡话,艾伦用万能治疗咒语缓解着他们的病症。
第四天,他们碰见了十几根柱子,与此同时,数十个士兵浑浑噩噩,浑身乏力。
“这不是好兆头。”电鳗公爵紧张不安。
那天晚上,生病的规模扩大到了将近百人,而且最要命的是,症状在加重,艾伦的咒语已经不起作用了,夜晚里充满了痛苦的嚎哭,艾伦一晚上没有睡着。
到了第五天,更多的柱子出现在视野里,有的两个之间只相距几英里,艾伦看到过一根柱子,斜着插在一处深渊边的壁上,远远的看去,就像一把剑。
“没有看到我们的巡逻队,看来战况已经极度艰难了。”巨鲨公爵忧叹道。
电鳗公爵则是整日阴沉着,避开了巨鲨公爵和艾伦,一个人走在队伍边,和他的亲兵常常窃窃私语。
到了这个时候,染病的士兵达到了上百人,病重者却连路都走不动了,他们被担架抬着,一摇一晃地受着煎熬。
“带着这些家伙干什么?让他们送死么?”电鳗公爵挖苦道。
巨鲨公爵没有反驳,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感到异常的不祥和失落。
病情每次到了晚上都会进一步恶化,咳嗽声此起彼伏地回响在队伍里,担架上的病人更是生不如死,他们咳出了血还咳出了内脏的碎片。
艾伦好几个晚上没有入眠,耳边都是病人的咳嗽声和哀嚎,他辗转反侧,脑子里都是那些可怕的血块和病态的模样,他侧过头,看到了篝火照耀下的电鳗公爵。
电鳗公爵和一群他的士兵交流着什么,神色透露出一股不屑和怨恨。
有好几次,艾伦在模模糊糊中,都听到了类似“早该这样”或是“去他娘”的话语。
不过艾伦也不确定,因为这声音中还间杂着病人们的高声哀嚎,这哀嚎哀转久绝,刺入了艾伦的脑中,以至于当他进入梦乡的时候,还能听到可怕的嘶吼。
哀嚎在某个时刻消失了。
早上艾伦起来的时候才知道,担架上的病人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