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带着浩浩汤汤的军队出发了,规模之宏大,单单是海族们踏地行走的声音就让艾伦听不到金顶的奏乐,兵戈碰撞的时候发出了铮铮之声。
“外邦人,观我军队是否伟岸?”国王笑着问道。
三桶啤酒笑了笑,躬身答道:
“确实非同凡响,俗世之军,不堪一击,然而嘛……呵呵……”
三桶啤酒这么阴阳怪气地说半句话,让周围的公爵怒目而视,可是他镇定自若,就连艾伦都钦佩于他的脸皮之厚。
当他们离开首府,进入围墙之间的时候,三桶啤酒侧身问道:
“陛下,那些船只可曾驱动过?”
“在我的记忆里,它们一直停顿在此处,我也曾尝试过,可惜未能成功。”国王说道。
三桶啤酒笑而不语,内心在盘算着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穿过围墙,军队来到了贵族庄园外的幽静小道,许许多多的贵族子弟都在墙头上张望,投来了好奇的眼神,几个多愁善感的海族少女弹响了音乐,空中弥漫了哀愁的情绪。
“谁在弹奏?这是扰乱军心!该斩!”金枪公爵阴沉着脸喊道。
军队中果然一阵骚乱。
国王睁着自己的八只眼睛看向了最华贵的一处庄园,在那里,质地高贵的帷幕飘来飘去,白色的帘子遮盖住了里面的许多东西。
“孩子们抒发自己的情绪,就没必要搞地这么严肃吧?”
一个遥远但威严的声音从深处传来。
艾伦听过,这就是八爪博夫的声音,在他刚进来的时候,八爪博夫曾经隔着几百上千英里的距离对他动手。
“让你的女儿们不要弹奏了,不然的话,我的军队可是蓄势待发。”国王罕见地放狠话,冷漠地威胁道。
庄园里一片寂静,八爪博夫再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悲伤的曲子消失了,取之而代的,是波赛多尼亚那沧桑又悲壮的史诗歌唱,比金顶奏响的更加恢宏,让海族潸然落泪。
军队继续朝前走去,穿过了又一堵高大的城墙和船只,周围的庄园不见了,放眼看去,都是低矮的房屋,有一些房舍甚至倒塌了,还没有来得及修建。
平民们挤在路边看着军队,眼神既是崇拜又是畏惧,他们卑躬屈膝,有的跪地磕头,连声祷告乞求太平,有的平民站错了位置,直接被海马族士兵踹地血肉模糊,生死不知。
普通的平民和高贵的海族相比,简直就是两种生物,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卑贱如猪狗,平民的死,根本不会引起公爵和国王的注意,他们如风般离去。
“波赛多尼亚看似牢固,但是里面却是一团乱遭,倘若可以好好利用这些可悲的平民,攻陷波赛多尼亚也不是没有可能!”三桶啤酒暗自揣测着。
当他们穿过又一座城墙的时候,更加凄苦的景象呈现在他们面前,这里的平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在各自的破旧石头屋子里偷窥,一双双胆小的眼睛放射出微光。
艾伦看到远远的一角,堆着十几个腐烂的尸体,一些平民推着货车将他们运走,不过不是送去掩埋,而是抛入海底火山,毕竟他们还没有资格拥有自己的墓碑。
艾伦隐隐不安,只觉得寒风阵阵,三桶啤酒凑近了他说道:
“这就是波赛多尼亚,昔日的辉煌和它没有半毛钱关系。”
“昔日的辉煌?”艾伦问道:
“有多辉煌?”
“天上地下,无人敢反抗他们的权威,不管是陆地上的,还是水里的,他们都是震慑天地的存在,这是我解读族中秘史了解到的。”三桶啤酒说道。
“能让我看一看么?”艾伦问道。
“如果哪一天你来到了我的地盘,我就让你看。”三桶啤酒笑道。
艾伦回想起了脑海中那一幅画面,又问道:
“波赛多尼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它看上去有些残缺?”
“被一种足以摧毁世界的力量给拦腰折断了,自那以后,波赛多尼亚一落千丈,一代不如一代,最终成了今天的这个模样。”三桶啤酒说完后走远了。
军队离开了城市,从外面看去,它依旧是那么的壮丽雄伟,可是知道了那些受压榨和迫害的平民,艾伦就产生不了喜欢它的情感。
他们走地很快,最终来到了山谷边缘,那几个吃饱喝足的章鱼兄睡地正香,呼噜声飘荡在山谷中,一个个鼓动的泡泡浮动着。
士兵们面面相觑,握着兵器,各自小声嘀咕。
国王对金枪公爵说道:
“杀了!”
“可是……”海龟还要出声劝告,可是国王不怒自威的眼睛让他知趣地闭上了嘴。
金枪公爵麾下的士兵冲入了山谷,泛着银光的利剑在章鱼的脖子上轻轻地划动,鲜血飞溅,这几个纨绔子弟连呼叫声都没有发出,头身分离,死地不能再死了。
士兵们将尸体裹起来,在金枪公爵的授意下抱到了山谷外,点起了防水火焚烧他们。
没一会儿,尸体成了黑灰,被士兵们就地掩埋。
“外邦人,可以开始展现了吧?”国王问道。
三桶啤酒恭敬地躬身:
“请陛下允许我进入山谷施法。”
“准了!”国王挥手。
在军队的注视下,三桶啤酒和他的两个跟班跳下了山谷,三桶啤酒站在墓碑之前,抽出了魔杖,念动咒语,杖尖燃起了耀目的光芒。
三桶啤酒以魔杖为笔,在地上绘制着一个繁琐的图案,图案之中,又写着一圈魔文,不过那是标准的如尼文,艾伦在弗拉基米尔的办公室里也学过,因此可以勉强辨认出魔文的含义。
“故去的亡魂
不甘的报复
借我之手归来
重新驰骋于世界
魂之所安,唯系吾身。”
一旦绘制完毕,三桶啤酒立刻要跟班分别站在两侧,他则是将魔杖举过头顶,朝天施法,一连串墨绿色的火焰从魔杖里窜出来,飞向了山谷上方。
“此乃亡灵法术!外邦人居心叵测!”金枪公爵指责道。
墨绿色火焰一分为二,其中的一道火焰居然冲向了山谷外面的军队,士兵们发出了呐喊,一个个朝后退缩着,一些士兵丢盔弃甲,连滚带爬地往外逃。
“不许溃败!否则都上断头台!”金枪公爵拔出了自己的金色长弓,拉弓搭弦,瞄准了那些逃跑的士兵。
“嗖嗖嗖!”
金枪公爵一连射出了六只箭,箭无虚发,六个逃兵被贯穿后马上毙命。
军队里再也不敢匆忙逃避,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墨绿色的火焰临近了,几位公爵同时出手,金色的拳头合力将火焰击溃,墨绿色的火星漫天飞舞,飘散到了远方。
“这火,不对劲。”艾伦看着火星四散落下的样子,突然心中一惊,他问道:
“陛下,山谷之外,埋了多少尸体?”
“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平民的尸体被埋葬在四方,数都数不清!”国王不以为意。
“你们看!”一个士兵惊恐地指向了山谷里。
众人一齐探头,山谷中,那墨绿色的火焰冲入了泥土中,延伸到了一处处墓碑下面,诡异的是,墓碑都自动地燃烧了起来,整个山谷,都是星星点点的绿色火焰,从这里到尽头,一片绿色的海洋!
“可恶的外邦人,他究竟想干什么?”金枪公爵怒斥道。
“干你们想要我干的呀!”
三桶啤酒站在绿色的火焰中,露出了嚣张的笑意:
“你们看看吧,来自未来的画面将会将你们内心的尊严捣烂!”
一重重绿色的烟花从墓碑上升起,在半空中汇聚,一缕缕鬼魂从墓穴里挣扎着起身,骷髅一般的外貌,绿色的鬼火,还有它们手中的刀剑,都天然带着一抹可怕的色彩。
“这是我最大的仗助,有了你们,我就可以与波赛多尼亚的权贵们分庭抗礼了,哈哈,果然都是一群蠢货,待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把脑子都呆傻了!哈哈!”三桶啤酒放肆地狂笑着。
没有人听到他的话语,所有海族的目光都被山谷上空的烟花给吸引了。
烟花汇聚着,形成了一面宽阔的屏幕,绿色火焰窜动,烟花也发生着变化,起初是模糊的,但是紧接着,他们看到了一张脸,一张极度衰老的阴险脸庞。
奇怪的是,下一秒每个人都忘记了脸庞的模样,当他们再次试图去记忆时,却发现脸庞消失了,他们看到了波赛多尼亚,看到了这座神城。
画面更加清晰了,让海族惊骇的是,一只巨大堪比星辰的手直接从海上插入了海底,光芒肆掠,在海族们惊恐的眼神中,神城,伫立无尽岁月的神城,被崩灭了。
艾伦只感觉自己心中一痛,他认出来了,杀死自己的那道光,同样摧毁了波赛多尼亚!
画面里的世界充满了邪恶的黑暗,黑暗覆盖了地球的四分之三,太阳的光芒照射不进来,一座黑色崎岖的高塔建立在大地上,塔的一枚眼睛监视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那是何其恐惧的一幕,眼睛不仅可以看到地球另一边的景象,他还能看到每个人的内心,他甚至还能控制人们的心灵,在眼睛鬼号一般的吼叫声里,成千上万的人排着队,跳入了火山的熔浆里。
艾伦看到地球上哀鸿遍野,数不清的巫师死在了那邪恶的力量手中,绝大多数的巫师,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画面自行燃烧了,里面的一幕幕就是浮光掠影,越发看不清实际的内容,海族们只能看到杀戮,一刻不曾停歇的杀戮,鲜血将天空都染成了红色。
艾伦拼命地张望着,终于,他看到了自己,安详的自己,平和的自己,幸福的自己。
然后,那光射来,艾伦死了,尸体和头颅在灿烂的火焰里化作了尘埃,在邪恶的欢笑声里,艾伦彻彻底底地灰飞烟灭了。
“我……真的死了!”
艾伦亲眼看到了自己的死亡,又是恐惧又是难以置信。
“妖言惑众罢了!”
国王的声音将艾伦从幻灭中惊醒了过来,国王从脑袋中抽出慧剑,拔剑一挥,一道洁白的光芒将画面斩地粉碎,可怕的图像褪去,上空恢复了原本的蔚蓝。
艾伦心有余悸,他抬头,看见数不清的绿色光点从远方飞来,化作了弧线,最后冲入了三桶啤酒手中的罐子里。
“怎么样?绝望了吧?这就是你们的未来!”三桶啤酒狰狞地笑着。
公爵们忍无可忍,全部发起了攻击,也就是在这时候,三桶啤酒被绿光环绕着,爆发出夺目的光束,冲击波扩散四周。
“外邦人……外邦人不见了!”金枪公爵叫道。
山谷里,三桶啤酒和他的跟班都不知所踪,数百个墓碑东倒西歪,地上还散落着墨绿色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