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白驹过隙

  在那张又成熟又阴森的面孔里,还混杂着些许的忧伤和一丝悲悯的神圣感。

  艾伦想要看更多的细节,可是当他追随着雾气流转时,那些吉光片羽稍纵即逝,马上艾伦就变得苍老,脸颊上布满了皱纹,一双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内心。

  艾伦看见自己身处一片幽暗的殿堂里,自己伸出干枯的双手,像是要在空中捞住什么似的,可是苍老的艾伦黯然收回手,他什么也没有捉住。

  有那么一刻,艾伦以为他也看见了自己,可是之后他便低矮了头颅,黑暗覆盖了他的整个上半身。

  画面飞速地转移,艾伦的眼中扑朔的青光明灭不定,大量的法力涌入到了眼睛中。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艾伦,那时的艾伦很英俊高大,一举一动都蕴含着无穷的魅力,他可以是振臂高呼,一呼百应的领袖,也可以是一个风度翩翩,潇洒不羁的青年才俊。

  曾经艾伦很向往这样的自己,但是当他看见了这些画面时,艾伦却沉默了,心里没有喜悦,只有隐隐的不安。

  画面再次变化,艾伦看见了一张稚嫩的面容,眼神坚毅,目光炯炯,正是现在这个阶段的艾伦,画面中的艾伦穿行在瑰丽的波赛多尼亚,目睹了那些冷酷的压迫和剥削。

  那是艾伦第一次进入波赛多尼亚时的遭遇,如今艾伦以事外者的角度观看,感觉非常地奇怪,他端详着那个冷漠的博比特士兵,也重新审视了一遍重剑德利的嚣张模样。

  雾气一刻不停地流转,这些画面几乎都是几个呼吸之间就一晃而过,而且再也不会出现了,艾伦越发紧张,死死地盯住雾气,害怕自己错过了最重要的事情。

  青光向前吐露了三寸,宛若一条蛇在吐信子。

  艾伦猛然攥住了船舷,以免自己的身子因为过于激动而晃动,他看见了沃尔孤儿院,自己和伏地魔都曾经在那里渡过自己的艰辛岁月。

  与伏地魔不一样的是,艾伦选择了仍然相信世人和爱,伏地魔却背道而驰,在孤路上越走越远。

  在画面里的沃尔孤儿院,看上去非常破旧,那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艾伦急切地寻找着自己在摄神取念中看见的那辆车。

  孤儿院外车流不息,艾伦一眼就看见了那辆浑黑的马车,他知道,自己和父母就在其中,马车不出意外地停在了孤儿院面前,艾伦朝前探出了身体。

  一对忧愁的,穿着黑衣的年轻夫妇走下车,那位戴着面纱的母亲怀里抱着一个睡地正香的孩子。

  那正是艾伦。

  艾伦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如饥似渴地观摩着自己的父母,即使隔着面纱,艾伦仍能看见一幅美丽华贵的容颜,可是母亲的眉目间却充满了忧虑。

  年纪轻轻的父亲尽管搂住了自己的妻子,可是他颤抖的双手和不自觉抽动的嘴唇,无一不透露出他的紧张不安。

  夫妇俩轻轻地将艾伦放下,母亲用自己的手指抚摸着艾伦的脸颊,泪水浸湿了面纱,她无声地哭泣。

  艾伦一言不发,眼中缓缓地流出了眼泪,泪花模糊了视野,他急忙用胳膊擦去,打起精神继续观看着画面。

  父母最后看了一眼艾伦,母亲无力地跌倒在丈夫的怀里,二人登上了马车,透过窗户,这一对小夫妻已然泣不成声。

  艾伦睡地安稳,马车远远地离去了。

  画面再次改变,这次艾伦看见了一大片的虚幻之物,一些抽象的气体在流动,一两点星光在接连闪亮,一些模糊的面孔眨眼间闪过,根本来不及记住他们的模样。

  艾伦在这些五彩缤纷的幻景中,看见了一座巍峨的高山,高山上有着永恒的闪电在闪烁,风雨交加,道道璀璨的金光从山顶放射而下,宫殿闪现其间,美轮美奂。

  那些金光的规模,不是波赛多尼亚的公爵可以相提并论的,那些金光,可以将整个世界照亮!山上金光堪比皓月之洁光,而公爵之光则如萤火般渺小。

  太阳和月亮,从山顶升起,也从山顶落下,那是世界的永恒之所,光芒永远不会消散!山中飘扬着歌声,一位位模糊的巨人在山上狂欢取乐,自在开怀。

  可是画面一转,一切都寂灭了,那些美好的过往,都成了灰色的遗迹,宫殿成了废墟,巨人似乎都死绝了,山中一片冷寂,成了荒无人烟的可怕禁地。

  究竟是什么导致的这些?

  艾伦企图在画面里找到答案,可是除了毁灭后的残骸,什么都没有了,璀璨的金光不知所踪,歌声成了山间阴冷的呼啸声。

  艾伦看向了高山之上,在那些不断翻滚的云雾里,艾伦看见了一丝丝的光线,它们就像蜘蛛吐丝一般,在天空上编织出了一张天罗地网。

  单单是看着画面,艾伦都可以感受到一股骇然的毁灭能量,就算是波赛多尼亚的格兰芬多,也万万没有可能挡下这能量的万分之一。

  艾伦稍微后退,雾气流转,画面又开始了转变,这一次,艾伦看见了一个唯一的光点,从天而降,在一切的寂灭里,这唯一,就是至强,光点中的眸子冷电横生。

  “有人在时间的另一头窥视我。”光点里发出了一声轻哼。

  艾伦眼里的青光即刻被崩灭了,严重受创之下,艾伦直接萎靡不振,倒在了桅杆边,浑身一阵虚弱。

  那光点明明是在雾气演化的画面里,为什么还能对艾伦发起攻击?难道这不是单纯的展示吗?

  还是说,光点已经强大到足以无视时间,在过去已经发生的时段里,还可以对来自未来的窥视攻击?

  艾伦宁愿相信自己刚才看见的光点不是来自远古的纪元。

  艾伦不确定光点是不是留情了,否则倘若它真的极其强大,自己还能只有眼睛受伤吗?

  周围的雾气此时都在缩减,迅速地朝四周退去,如它们来时一样,离开的时候毫无征兆。

  艾伦看向海水,那是蔚蓝的颜色,幻象确实消失,他们又回到了现实里。

  船长还怔怔地看着天空,虽然那里什么都没有。

  海盗们一个个地从自己的幻觉里苏醒,犹自面容呆滞,不知道刚才经历了什么。

  “军舰不见了,大海上空无一物。”爱德华喃喃自语。

  “我们是回去了吗?”艾伦问道。

  “回去了,回去了。”船长说着走到艾伦身边:

  “我们回去了。”

  艾伦挤了挤眼睛:

  “我还没有啊!”

  爱德华走到了船边,收拾好了自己稍显失落的心情,看了看那些断折的桅杆和垂落的帆布,更不用说那些坑坑洼洼。

  “小伙子们,有很多事要干了!”爱德华吼道,把几个走神的海盗吓得不轻。

  就这样,艾伦不仅又开始负责刷马桶,现在也要去修补甲板,每个大日当空照的时候,艾伦都撅着屁股在甲板上钉木头。

  有时候,艾伦因为自己身子轻,也会被海盗们叫去修补帆布,艾伦竟然学会了针线活,虽然是那种很粗的线和棒子般的针。

  艾伦也开始喝朗姆酒了,不得不说,当你习惯了之后,喝着还蛮舒服的,艾伦发现当自己醉地不省人事的时候,可以睡地更好,一觉睡到天亮完全不在话下!

  在晚上,艾伦挤在爱德华旁边,和海盗们一起烤火,唱歌,讲故事,艾伦花了三天的时间,学会了一首曲子,歌词异常的低俗,简直不能入耳,艾伦也会想:

  “船长会不会唱这样的歌呢?”

  艾伦与海盗们越发熟稔了,他们一起开怀大笑,一起载歌载舞,一起猜拳或者打闹,艾伦向他们讨要着战斗技巧,他们津津乐道地讲解示范,艾伦乐此不疲地学习。

  艾伦进步地很快,在以前,艾伦在船长手上撑不住三个回合,但是现在,艾伦可以抵抗下十个回合!当然了,艾伦怀疑这是咱们的船长在放水。

  就这个问题,艾伦也曾问过她,那是一个清爽的傍晚,他们刚刚对剑完后,躺在甲板上仰视星空,气喘吁吁。

  船长听到了艾伦的问题,不由得笑了:

  “你还算有自知之明,我以为你要借此吹嘘自己天赋异禀呢!”

  “我确实有这个想法。”艾伦一本正经地说道。

  晚风很温柔,艾伦浑身舒爽地快要睡着了,他又问道:

  “尊敬的船长大人,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我总不能一直这样称呼您吧?”

  “又不是不行!”船长说道:

  “你叫我乔薇安就可以,不过我还是喜欢船长的叫法。”

  “那些迷雾是什么呢?为什么可以看到过去的留影呢?”艾伦问道。

  “这个问题,我想了十七年,很可惜地告诉你,我没有答案。”乔薇安坦率地说道。

  艾伦翻了一个身,抬头望见天上的星星,感叹道:

  “如果我会留在这里一辈子,也太不可思议了,感觉就像我在做梦,可是这个梦却怎么也醒不了。”

  乔薇安站起来,又给了艾伦一拳,这次是打在肋骨上,艾伦没有预料,被打得猝不及防,哇哇大叫。

  “怎么样?梦醒了没?”乔薇安笑道。

  “你就是一个暴力狂!”艾伦忍不住说道。

  乔薇安拍了拍艾伦的肩膀:

  “你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是一个蛮会察言观色的男孩呢!”

  艾伦无语,他又问道:

  “接下来,你打算让安妮女王号去哪?”

  “等她修理完毕,我们就开往法国,我们要去见一个人。”乔薇安神秘地说道。

  有了艾伦的艰苦努力,那些桅杆很快就竖立起来,船帆结实,迎风鼓地像面鼓。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安妮女王还是当时数一数二的海盗船,那时也遭遇了不知多少次的战斗。”爱德华说道:

  “天哪,缝缝补补,没想到她如今依旧还能驰骋一如往昔,风采不改。”

  如爱德华所说的,安妮女王号在海上行驶的速度飞快,虽然不能让人闻风丧胆,但是振新海盗最后的余晖,安妮女王当仁不让。

  他们在加勒比海的某处岛屿停泊了一阵子,在那里,有一个他们搭建起来的秘密基地,他们对安妮女王号进行了彻底的检修,以防止任何潜在的问题。

  乔薇安换上了清凉的衣服,裸露的大腿笔直有力,野性十足。她时常站在山坡上用望远镜眺望着安妮女王号,有时她会对旁边的艾伦说:

  “这是我爸爸传给我的宝贝,是我们家族祖传的圣物。”

  “您来自一个海盗世家。”艾伦夸耀道。

  乔薇安似乎非常喜欢这个词,在之后的岁月里,她时不时地嘴里念叨着“海盗世家”这四个字,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