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托孤

  艾伦回头,只能看到后方的白色鲜血飘洒,星星点点,一直不曾停息。

  格兰芬多的肩膀上的伤口起初只是一个小小的创伤,然而那火毒极其难缠,腐蚀着格兰芬多的身体,就是白光护体都不能阻止它的蔓延。

  当格兰芬多风驰电掣一般赶回波赛多尼亚时,城头上飘扬的旗帜发出了猎猎声响,此时伤口已经扩大到了整个肩膀,火毒愈燃愈烈。

  格兰芬多飞向了自己的首府,脚步开始蹒跚,几次差点被城墙之间的船只所绊倒,当他跌跌撞撞地来到首府门口的时候,那些守卫全部诚惶诚恐地跪拜。

  白色鲜血从城门一直延续到了这里,这可怕的一幕使得所有海族感到恐惧,似乎不日就将有不祥的事情降临波赛多尼亚。

  公爵们和艾伦落地,格兰芬多独自一人进入了山洞。

  海龟站在阶梯上喊道:

  “没有陛下召令,诸位不得擅自入内!”

  金枪公爵按住了巨鲨公爵的拳头,轻轻说道:

  “不可出手,你这是要激化矛盾,况且我们并不能完全肯定他是奸细!”

  巨鲨公爵咬牙切齿,勉强压制住了自己的愤怒。

  公爵们哪里都没有去,就在首府之外徘徊,他们都顾不上艾伦,艾伦一个人走在阶梯边缘,他看到太阳此时如日中天,显然他们在柱子之中已经被困了一个半天。

  “三桶啤酒要干什么?他召唤出故去的王魂,他迫使格兰芬多出手,他还成功地囚禁了那么多的公爵,为什么他不趁机进攻波赛多尼亚?而是保持了沉寂?”艾伦思索道。

  另外一座雄关易守难攻,虽然也有海龙围困,但是鬼魂大军进展极为缓慢,几位公爵坚守那里绰绰有余。

  “三桶啤酒的目的是试探格兰芬多的底牌,但是除了白光和慧剑,格兰芬多并没有用出其他的手段,这是否意味着三桶啤酒的计划失败了呢?”艾伦又想到。

  太阳高高挂起,又朝着地平线落去,阳光逐渐黯淡,公爵也变得不安和焦虑。

  “这是怎么啦?”巨鲨公爵反复说着这句话。

  “陛下受伤极重,我从来没有见过陛下流那么多的血!”金枪公爵也是忧虑着。

  “而且你们看到了陛下肩膀上的伤口了吗?那里有毒,而且陛下似乎无法控制毒素的扩散。”龙鱼公爵的眸子放出精光。

  公爵们各自叹息,在夜幕里,他们也不再释放金光,而是被种种担心所影响,他们时不时地窥视着首府,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到了半夜,艾伦困地都要睡着的时候,海龟的声音在阶梯上传来,将他惊醒:

  “陛下有令,诸公爵及艾伦入殿参见!”

  公爵们拾阶而上,艾伦跟在后面,没有公爵用手托着他,他们几乎都忘却了艾伦这个陆地人。

  阶梯很大很宽,艾伦在魔文的帮助下,一连跨过了数百阶台阶,公爵们此时早已进入了首府。

  艾伦累地满头大汗,喘息声不断,当他来到洞口时,却发现海龟还在等他。

  “走吧,陛下要等急了。”海龟带头进去了。

  艾伦没有公爵那样的实力,他虽然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可是内心却十分的警觉,如果海龟要对他动手,艾伦至少要有自保的可能。

  宫殿还是那样的浮华和宽广,金色的光流动,上下有千里,四周的梁柱堪比高山,但是艾伦没有听到曾经的琴声,也没有看到那些哀怨的美人鱼。

  “龟大人,为何没有奏乐者?”艾伦壮着胆子问道。

  “她们?她们都死了,她们的尸体昨天才运走。”海龟不带感情地说道。

  “啊!为什么?”艾伦追问道。

  “呵呵,她们不知从哪里听到了传闻,说她们的家族已然灭绝,我想,她们应该是看不到希望了,所以自绝。”海龟冷冷地说道。

  艾伦沉默,他还记得自己答应的承诺,要去看看她们的家人是否安好,可是一去一回,弹指挥间,昔人不在,成了他人口中的尸体。

  他们走到了尽头,在格兰芬多的寝宫外,公爵们一趟排开,跪在地上,头埋在自己的手臂里。

  “跪下,陆地人!”海龟轻声说道。

  死一般的寂静,艾伦似乎察觉到了一股腐朽和死亡的气息从前方的帷幕里传来,他不愿意下跪,这是一种臣服和奴仆般的恭敬,他,艾伦,不是奴仆!

  “你!”海龟一看艾伦无动于衷,顿时就要发力使艾伦下跪。

  “咳咳,不必强行要求艾伦,咳咳,我准他这一个特例,咳咳……”格兰芬多虚弱的声音颤颤悠悠地传出来。

  海龟只好作罢,艾伦可以不跪,但是他还是得跪着,一只大海龟马上趴在了地上。

  “咳咳,还有几位公爵没来,对吗?”格兰芬多问道。

  “是的,他们正在驻守西关。”金枪公爵回答道,他和龙鱼公爵并列,跪在最前面。

  “好啊,这是一件好事啊,咳咳……”格兰芬多说道。

  “陛下,您……”龙鱼公爵试探道。

  “我快要死了。”格兰芬多轻飘飘地说道。

  公爵们纷纷窃窃私语,面露恐惧,转而又恢复了安静。

  “我知道你们不信,就像龙鱼这家伙知道的,我曾经假死了三次,三次铲除了心怀不轨的臣子。”格兰芬多缓缓说道。

  龙鱼公爵尴尬地微笑。

  “但是,唉,咳咳,这一次不一样了。”格兰芬多接着说道:

  “我小瞧了幽火,我被剑王者的幽火剑刺中了肩膀,本来只是一个极小极小的伤口,可是它却让我越发虚弱,它不断吞噬着我的生命。

  我企图抵抗的时候,它就更加猖狂,它在我的身体里疯狂地滋生,在我回到波赛多尼亚之时,我的肩膀全然被腐蚀了,当进入夜晚之时,我的半个身子不能动弹。

  我知道,我这下是在劫难逃咯,我阔达地很,我要死了,是的,你们不必发出那样的惊呼,我要死了,这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

  公爵们全部朝前拱着身子,因为格兰芬多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有时候简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就像耳语。

  “我死之后,谁来继承王位呢?龙鱼公爵,你可否?”格兰芬多问道。

  “我年岁已大,疲惫至极,恐不能胜任。”龙鱼公爵说道。

  “金枪公爵呢?”格兰芬多又问道。

  “我能力浅薄,无以为继,波赛多尼亚需要更强大的统治者。”金枪公爵说道。

  “难啊!看来我死后,波赛多尼亚要陷入一场混乱之中了,你们答应我,在我被安葬之前,要团结,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明白了吗?”格兰芬多吩咐道。

  公爵们纷纷答应着,金枪公爵问道:

  “可是三桶啤酒制造的叛乱还没有消除,我们该如何应对?”

  “我死后,三桶啤酒必然无所顾忌,他就会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届时你们再想办法解决他,那是你们这些后辈的事咯,我要逍遥快活去了。”格兰芬多说道。

  公爵们叹气连连。

  “艾伦,你走到帷幕里,我要对你说几句话。”格兰芬多又说道。

  艾伦迈步越过跪拜的公爵们,穿过了帷幕,抬头就看到了一张庞大的床垫上,躺着一具病怏怏的,被毒火侵蚀了整个身体的肉躯。

  没有了白光,没有了那些神秘的遮掩,格兰芬多的面容是那样的疲倦,枯瘦如柴,这预示着他死期将至,昔日的雄风消失了,取之而代的,是死亡的阴影。

  艾伦屈身说道:

  “陛下,我来了。”

  “哈哈,你是我的好学生!你是一个真正的格兰芬多!”格兰芬多说道:

  “我很高兴你成长地这样强健,但是速度还不够,远远不够,波赛多尼亚之中有一个能源之源,它为整个波赛多尼亚提供了源源不绝的能量,就在波赛多尼亚底下的密藏里,你一定要拿到,行吗?”

  “将来我一定会拿到!我保证!”艾伦说道。

  看着格兰芬多逐渐丧失生命的身躯,艾伦忍不住落泪。

  “三桶啤酒不如你!他的年纪比你大,他得到的好处比你多,假以时日,你将会比他还要强大!”格兰芬多勉励道,他渐而声音更小了:

  “靠近一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艾伦单膝跪地,耳朵贴近了。

  “在霍格沃茨,在我的格兰芬多宝剑里,我藏了一个魔文,一个我独创的魔文,你可以将它取出来,或许对你有用。”格兰芬多的声音细若蚊声:

  “嘿嘿,我知道妖精们不老实,所以我藏了两份,一份在有求必应屋,一份在宝剑里。”

  “退出去吧,艾伦,记住,不要相信波赛多尼亚的任何海族。”格兰芬多最后交代道。

  当艾伦穿过帷幕时,格兰芬多又宣告着金枪公爵进去。

  大约一刻钟后,金枪公爵也出来了,他传出了格兰芬多的口信,让龙鱼公爵进去。

  龙鱼公爵待的时间最久,当他也出来的时候,他用颤抖的声音喊道:

  “陛下,陛下……崩了!”

  那天晚上,艾伦成了被所有人忽视的小人,他站在宫殿的角落里,看着公爵们进进出出,来去匆匆,他看到了一个个士兵成群结队地集结在宫殿里,一位位被传唤的工匠就地打造着棺材。

  艾伦还听到了公爵们的争辩声,时大时弱,他们有时讨论着格兰芬多应该葬在哪里,有时又谈论着应该用什么规格来安葬。

  “毕竟他是一个镇压了一个时代的王。”老朋友的死去让龙鱼公爵感伤,他有些多愁善感。

  艾伦自始至终没有看到八爪博夫,他认为如今的波赛多尼亚只有她有资格担任国王的位子,但是她既没有出现,也没有人提到她,就好像她不存在。

  一座雄伟的棺材打造出来了,公爵们一起举着盖上了白布的格兰芬多,将他放入了棺材里,合上盖子,公爵们绕着棺材发出了自己的悼词。

  太阳初升,其道大光,艾伦刚刚走出宫殿,一抹温暖的阳光照射在他脸庞上。

  但是与温暖的阳光相反的是,战事马上就临近了波赛多尼亚。

  只是一个上午,就有三个斥候赶来报信:

  “报告!歌莉娅再次沦陷!”

  “报告,东关被鬼魂大军攻陷了!”

  “报!西关城门破,驻守公爵弃城逃走!”

  公爵们发令集结城内的全部士兵,密密麻麻的军队挤满了波赛多尼亚的街道,战争的硝烟,马上就要吹到波赛多尼亚了。

  在惴惴不安中,最后一个斥候狂奔而来,带来了他们最为害怕的消息:

  “报!三桶啤酒出现了,他亲自指挥大军,不日将兵临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