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里这叫一个乱,吵吵一会才逐渐声音低下来。
这时旁边客房门开了,大周晃晃悠悠走出来,两眼迷离没有丝毫焦距,对周边的喧哗充耳不闻。
脚步虚浮,摇晃着走到靠边的大车旁边,勉强抬手拉开车门,从副驾驶拿出撬棍,绕着货车敲打轮胎。
众人不解的看着他,声音渐渐停止,安静下来的院子里只有砰砰的轮胎敲击声。
大周晃悠着回到副驾驶,放好撬棍,又摇晃着走到车厢旁,解开裤子开始放水。
随后打个酒嗝,扶着车走到车门边,爬到副驾驶座位上坐下,眯着眼,低着头轻轻晃着:“威哥,慢...慢点开车,俺睁不开眼了,再睡一会,你要困了就去前头服务区,也...也睡一会。”
说完一头扎进卧铺里,转眼间鼾声响起。
李威摇摇头:“魔怔了,这家伙都快得职业病了,躺在车上比床上睡的香。”
走过去,轻轻地把车门关上,静静的站立片刻,叹口气又走回来。
李猛顾不得管别人,赶紧招呼几位老员工:“趁着猪刚死一会,快烧水,去把它抬出来放血,不然血液凝固了,猪肉就不好吃了。”
几位老员工赶紧忙活起来,李猛同样叹口气:“兽医站这帮混蛋,告诉俺这种洋鬼子猪值钱,瘦肉率高,可这玩意应激反应太狠了,说死就死,王经纪,这头猪是你带人给吓死的,得赔俺钱。”
王经纪头摇的就像拨浪鼓似的:“凭啥让俺赔钱?又不是俺给打死的,木有,打死也木有钱。”
李猛上去就是一巴掌:“找这些混小子来打俺你就有钱了?必须赔钱。”
“你又不是公家人,凭啥把俺的钱给烧了?”
“假钱不烧留着让你再去骗别人?”
“做买卖不都这样吗?你发现了是你的本事,俺给你换,可你不但给俺烧了,还要俺双倍赔偿?这世上哪有这种规矩?你先不讲理的。”王经纪额头青筋直跳,理直气壮的谴责李猛。
“噢,合着你坑俺还有理了是吧?方圆十里你打听打听,谁不知道俺老李不好惹?敢坑俺就要治你。”
“怎么能说俺坑人呢?咱们经纪行就这样,亲爹也不行,该赚的钱一样赚。”
“那是您爷俩的事,俺李猛就不能让你这么坑。”
“你破坏规矩。”
“俺不管你规矩不规矩,坑俺就不行。”
“你不讲理。”
“坑了俺俺就不讲理了,就治你。”
二人争得口沫横飞。
俩小伙子捂着伤口过来了:“猛大爷,治不治王叔等会再说,俺让威哥打坏了,你得赔俺钱。”
李威急了:“你们不先打俺爹俺能打你们?不给,俺爹木有钱。”
李猛倒是一脸理所当然:“也对,你威哥打人木轻木重的,给你俩一百块钱,自己去卫生室看看,俺记得缝一针最多五块,这些钱肯定富裕了。”
俩混球接过钱,居然很高兴的骑着场里的自行车跑了。
李威惊呆了,迷之操作呀!一百块钱就把俩人都打发了?这要在城里,没有三百五百的谁给你治?
前几天在胡建,俺头上随便包扎了几下,就花了八百多块,怪不得人家那里是发达地区,原来是这么个发达法。
(注:那年农村卫生室主要是一帮没证的赤脚医生,给乡亲们看病,缝合伤口,打针吃药,收费很低。
老杨病了去挂水,一瓶点滴就是六至十块钱,感冒咳嗽一般都是一两块三五钱就治好了,全是自费药。
从十二年前开始,也就是奥运会之后,国家逐步淘汰了这些学问低的祖传老大夫,大量启用有学问有证的大夫。
村卫生室也改成了社区医院。
到现在,随便一个感冒咳嗽,就算费用有报销,十块八块也很可能不够。
缝合外伤也涨价了,和国际接轨与时俱进嘛!俺能理解。)
随后在众人的争辩中,李威听出来了。
这帮家伙是王经纪花了六百块钱雇来的,说好了打败李猛,把被李猛敲诈的钱要回来。
因为李猛破坏规矩,看出假钱后,按下面的规矩,王经纪给换了就行了,结果这老家伙不讲理,居然把假钱给烧了,还要王经纪双倍赔偿。
自觉占理的王经纪这才叫人过来,准备教训李猛。
这边吵吵个不停,那边员工们抬出头小肥猪,可怜的小肥猪也就一百五六十斤,雪白粉嫩肉嘟嘟,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几人配合,捅刀放血,浇开水刮毛一气呵成,不多会开膛破肚。
“等李三嫂过来,告诉她今晚做杀猪菜吃。”李猛被王经纪吵的头晕,揉着太阳穴对几位员工喊道。
“咦?不分肉?直接做了吃?可三嫂她会做吗?”还是那位老员工问李猛。
“不会?不会就学呗!你们都是干嘛的?成天就知道吃?教她做不就行了。”
噶?杀猪菜?
众人一愣,带头的那位厚着脸皮凑过来:“猛叔,俺们也留下打个下手怎么样?”
李威一向自诩脸皮不算厚,今天总算有了底气。
凡事怕比较,这一比,李威真是个红脸汉子,碰到事犹如娇滴滴的小姑娘似的。
谁见过跑上门来喊打喊杀,转眼间嘻嘻哈哈打算蹭饭吃的?
可自家这位脑子不好使的老爹,反而笑呵呵的答应了。
然后带头的那位把王经纪推搡着揍了几巴掌,硬是又要了六百块钱,塞给李猛,当成赔偿猪槽和小肥猪的钱。
糊里糊涂的,王经纪也找了一个板凳坐着,在一旁等着过一会混吃混喝。
理由是这头猪他也出钱了,而且还挨揍了,吃点喝点不过分吧?
李威真不知道怎么说了。
来打架的这些混球,相逢一笑泯恩仇也没这么夸张吧?您倒是笑一个呀?喊几声叔就没事了?
那些猪的惊吓费要不要算一下?
至少要出点钱抚慰一下肥猪们那受伤的心灵吧?
关键是王经纪,用假钱的是你,找人来打架的是你,放狠话的是你,被揍了掏钱赔偿的还是你。
怎么还有脸留下来等着吃饭呢?
伤脑筋啊!挠头呀!琢磨不透哇!威哥这头发是大把大把的往下掉呀!
几位老员工都是行家,分解后,有的去厨房蒸猪血,有的在院里支起架子,用白塑料绳把猪肉一块块挂起来,指点着这块做红烧,那块清炖。
随后就在院里用大铁锅烧水,开始煮猪骨头。
李威叹口气,算了,都是吃货不考虑对错,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像大家说的那样,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不过王经纪这一出,吓得俺差点以为又要拼命了,这账怎么算?
俺也吓唬吓唬他。
李威冷着脸过去,一把拽起来老王:“你带人要打俺爹,他老人家宽宏大量说算了,可为人子女的,不能就这么算了,俺咽不下这口气,你说怎么办?”
王经纪一愣:“啥意思?俺们老辈的事你掺和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