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继续哭喊着“快离开那里!蕾玛!”的爱莉一人而已。至于企图制止爱莉冲上去的人,真是令我难以置信,竟然是加百列。
圣子的话就像一把利剑般割裂我全身,在被法警揪住手臂的情况下,我根本无法向前一步。
“把所有的苦痛交给我吧。如果这样可以除去所有病者、幼者、老者们身上的痛苦的话。”
蕾玛口中继续放出这番古老的祷词。
接着,她便将左手所握的钉子用力朝放在坛上的右手刺下去。
象征肌ròu撕裂与骨骼扭曲的疼痛声响顿时充斥于法庭内。我首先发出呻吟。接着骚动就像涟漪般扩散开来。
梅塔特隆与圣德芬这时一同站起身。白发的双胞胎妹妹撑住蕾玛的身体,青发的姊姊则大声向众人宣布:
“被告的罪被赦免了!”
站在证人台上的爱莉披着一头金色乱发,正在拚命挤出不成声音的惨叫。梅塔特隆则像是要打断她似地继续宜告道:
“将被告当庭开释。立刻去准备十字架!等下个礼拜五就将圣子钉在十字架上!”
坐在法官席上的天使一同站起身。旁听席上的观众也模仿她们。至于法警则忙着打开法庭的每一扇门。
我趴在地板附近注视眼前的光景。
不管是一边哭喊一边被加百列拉出法庭的爱莉,或是旁听席上无数朝门外离开的观众,以及因流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蕾玛被圣德芬架往法庭最深处的门后,还有梅塔特隆在追着妹妹离开前,对我所投以欲言又止的目光……
……我都只能袖手旁观而已。
这时有人朝我走了过来,并将手携在我的肩膀上。我的视野角落可微微瞥见金色与红色的影子,我想那应该是米迦勒吧。一只黝黑且袖珍的手掌不停拍打我的脸颊,这想必是路西了。她那哭得满是泪痕的脸庞上不知还在叫唤什么
但我却完全听不见这对姊妹的声音。
我唯一能察觉的,就只有一首曲子而已。那是来自纷纷退席的天使们,充满了哀怜与痛苦的人合唱。
啊,受伤流血的圣子头颅
因痛苦与侮辱而扭曲
啊,尽受嘲弄的圣子头颅
被戴上了以荆棘结成的冠冕……
(译注:这部分的歌词是改写自巴哈的马太受难曲。)
第三卷6十字架
等我醒来时,发现爱莉的脸庞就在我面前,包括她那在和煦朝阳下温柔反射出金色光芒的发丝,这种光景真是让我怀念得几乎要流出眼泪。依旧半梦半醒的我,不自觉把鼻尖理入她的秀发,并将爱莉的脸搂向自己。
她就在这里。爱莉确实回到我身边了。
朦躘的视野逐渐清晰起来。我待在一锢陌生的房间里。这并非我熟悉的寝室,只能看到杀风景的水泥墙壁而已。墙的高处有一扇窗——不,或许该说是采光用的洞才对。
歌声依旧传入耳中。那是来自数万名女性,低头哀悼别离所发比的清澈合唱,也是天使之歌。
房间地板随便铺着许多床毛毯。在墙壁边的阴影下,加百列以白色羽翼裹住身体熟睡,而在她怀中发出呼吸声的则是路西。
我环顾四周,一共是四个人。
蕾玛不在这里。
加百列明明都已经回来了。就连爱莉也在我身边。
我慢慢回想起来了。蕾玛为了让圣子降临,启动了以前一直隐藏的另一个圣痕。
不,那不是蕾玛——那个人已经是圣子了。
背负了所有的罪,为了让审判结束——化身为‘活祭品羔羊’的圣子,发挥了她真正的能力。现在回忆当时的场景,依旧让人毛骨悚然。那是涂满了鲜血的赎罪宣言。蕾玛在不知不觉中被圣子的意志所侵蚀,我却一直没察觉到这点。
下一个礼拜五,就要钉上十字架了。梅塔特隆的最后那番话,仍然紧附在我的耳膜上。
礼拜五。受难日。就跟两千年前的那时一样,背负了爱莉与加百列的罪,蕾玛将遭到处刑。
我绝对不愿看到那种事发生。如果不能所有人一起平安回去,这么做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然而我当时却只能趴在法官席前方的地板上,坐视事情发生。我什么努力也没尝试。我一句话也没说。就跟那个晚上犹大的反应一样。
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存在。
她是这么说的。
这么一来,我还能怎么回应她呢?
等法官与所有旁听的人都退席后,加百列将倒卧在地板上的我架了出去。加百列在天国也有类似宿舍的住所,于是便带我们四人进入其中。爱莉当时也失去意识,左手上的圣痕还严重出血。根据拉斐尔的诊断,这是因为她与蕾玛的痛苦出现了同步之故。
我、路西,以及加百列都显得面容憔悴。只能先在空无一物的地板铺上毛毯,躺在上头闭上眼睛。
接下来究竟睡了多久呢?
爱莉窸窸窣窣地扭动身体,并将额头贴在我的胸膛上。等她将脸挪开并再度睁开双眼时,只见她以朦胧的眼神捕捉我,眼中则充满了困惑与泪水。
“佑。……太。”
我让她的脸靠近自己,双方以额头碰触彼此。光是感受到爱莉的体温就让我几乎要堕下泪来。她的吐息吹到了我的鼻尖上,冰冷的手同时抚过我的脸颊。
但这时的爱莉却冷不防倒吸一口气。
“……啊、啊!”
她发出莫名其妙的叫声,接着就一脚将我踢飞,甩开毛毯并迅速爬起身。
“佑、佑太,你在做什么呀?现、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吧!”
“啊,抱、抱、抱歉。”
被她连毛毯一同踹开的我,一边抵着背后的墙壁一边撑起自己的身体。满是尘埃的阳光斜斜射入室内,并洒在我的脸庞上。
“……这、这里是哪里?”
白色羽翼轻飘飘地在爱莉的肩膀后方打开,看来加百列应该也醒了。她那淡桃色的长发披在肩上,路西也因为加百列的头发在动而逐渐被唤醒。
“……爱莉!”
清醒后的路西二话不说便抱住了爱莉的腰。
“呀啊!”
“混帐,竟然让路那么操心。”
爱莉转动身子重新面对路西,后者随即以头在前者的胸口上磨蹭起来。爱莉以手指梳着路西的藏青色头发,表情看起来十分怜爱对方。
“……对不起。”
不过这时候首先道歉的人却是加百列。
“都是因为我,才会害了蕾玛小姐。”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加百列露出如此阴沉的表情。她以前脸上明明总是挂着从容的微笑啊。
“蕾玛!蕾玛呢?”
爱莉放开路西,依序在我们的脸上搜寻答案。加百列对她摇摇头,路西则低头默默不语,我则是连视线也不敢对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