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父老吧。
‘敝公司的创办者,怎么了吗?’
财团的中年男子以这样的头衔称呼我,简直就像把水泥灌入了我那迷惘的心房龟裂中。
是啊,我身体内所流的脏血本来就属于加略人犹大。
事到如今还怕会把血弄得更脏吗?
“呃……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呵呵呵。真是的真是的,不论我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拿出佑太先生还没做过的上床影片吧。’
“谁要拜托你那个!可以请你认真一点吗?”
认真?我脑海角落出现一个尚未被污染的我并如此吐槽道——你给我闭嘴吧,真正的敌人是那腐败神父一边哼歌一边随便订下的规则。要对付这种家伙,就只能使用深深沉入泥泞底部又重新捞出来的肮脏武器。
爱莉在一旁听着我与财团男子的部分对话,脸色变得愈来愈难看。偶尔出现的一些单字更是让她面红耳赤。等我一切断手机,她立刻逼问
“刚、刚才在讲什么?你是跟财团的人通话吧?”
“呃,是啊。”
虽然我已经做好了五脏六腑都泡入烂泥巴里的觉悟,但还是很难对爱莉启齿。
“不好意思,等事情全部、彻底结束以后再对你说明吧。要救蕾玛只剩下两天的时间了。还有好多准备工作没完成,我们得加紧脚步。”
“准备工作?”
爱莉的脸庞终于慢慢恢复血色。我已经站不住了,就连那美丽却又阴郁的天使歌声都充耳不闻。
“赶快先去请米迦勒帮忙调查。”
“等、等一下,我还是搞不懂耶。”
我拉起爱莉的手,不顾一切冲向满是坑洞的破烂柏油路。
“第一步就是找到约翰!”
*
光线自天花板上那切成正方形的孔穴射入,照亮了被钢筋穿透且满是瓦砾的水泥地板。飘散于空气中的紫色烟雾则横切过那道光。
在堆积如山的瓦砾上,有个人正弹着乱七八糟的和弦——那是名外表很像少女的纤瘦少年。少年懒洋洋地伸展着无力的四肢。他那沾满煤灰的T恤下,穿了件本来表面有绒毛的丹宁短裤,裤管中则伸出了瘦到让人心痛的双腿。他左手拿着威士忌角瓶,右手则是一根向下弯的香烟。
“大家都去死吧。我也死一死好了。”
约翰喃喃说着。伴随白天井外射入的光线,仿佛柔软绢织品般的几重合唱歌声也跟着流入这个空间。
“约翰蓝侬也说过,想像这世界既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不过我还是很想一了百了,去找蓝侬本人见一面。如果没有天堂与地狱,那蓝侬现在到底在哪呢?……铁定是在我的心中吧。Iorhere——呼嗯,真是不错的歌词,这应该可以写成单曲。推出后站上Oricon公信榜连续两周榜首,还被询问是否要参加那一年除夕的红白歌唱大赛。这时候只要以摇滚乐手的酷样断然拒绝,知名度就会大幅暴增。呼呼,卖两百万张应该可以还清欠款吧,还能一口气变成超级巨星。”
“别作梦了!先去找份工作吧!”我忍不住吐槽道。约翰顿时从瓦砾山顶摔落,角瓶里的液体也洒了一地。
“……嗄!犹大?你你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来找你啊。”
根据米迦勒提供的情报——约翰从爱莉体内分离出来后,立刻被判定为是个无罪的废物,所以就被赶出办公大楼。之后,约翰就在车站附近的废弃建筑物地下室每晚播放披头四的‘Help!’,还被人通报军方,所以他的藏身处马上就被发现了。
“你还过来做什么?不要管我了,就让我沉溺在酒精与大麻中死去吧!”
“那里而装的是麦茶吧。”洒在地板上的液体根本就没有酒味。
“猜错了,是乌龙茶。”
“谁管你喝什么茶。蕾玛要被处刑了,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叫她去死吧。”
我立刻扯住约翰的衣领并从瓦砾堆中把他揪起。他那件破旧的T恤发出了快被撕裂的惨叫。当约翰的脸进入亮处后,我才发现那上头满是灰尘与泪痕。
“你能体会我的心情吗?真正想被处刑的人是我啊。不论她们想怎么残酷地处罚我,我都会欣然接受。结果,我从我的主体内被强制扯出后,只听到那个青发的小女孩说了句‘你只是个没有罪的垃圾’。她竟然觉得我连接受审判的价值都没有!我终于第一次明白撒旦的心情了。那种感觉就跟大受打击后蛰伏在地底深处的恶魔很像吧。那个混帐天使竟然连打我一下都不肯。”
“别把自己跟撒旦相提并论好吗?路西听了会火大的,她可不想跟你一样。”
我用力摇晃约翰的身躯,然而,他的眼珠依旧被混浊的阴郁所覆盖。他那轻到令人讶异的身体连一点反抗力道都没有。
“够了……等我看完蕾玛小姐的处刑后,我就要返回人类世界的老家,当个尼特族。在NICONICO的‘试奏’分类中上传演奏动画并登上排行榜就是我唯一的生存价值,我决定再也不出门了……”
“喂,别开玩笑了,约翰你要是不帮忙的话——”
“佑太。”
背后有个说话声打断我。
爱莉身着修女服的身影自幽暗中浮现。
“把约翰放开吧,像这样子责备他也没用呀。”
于是我便轻轻将约翰的身体放回瓦砾堆。这位脏兮兮的少年,看起来就好像一个礼拜没洗过的抹布一样,不过爱莉依旧蹲下身子,将脸靠近对方。
“……约翰,两千年前,圣子——也就是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忘了。”
约翰作势把头别开,但下巴仅仅移动了两厘米而已。
“在我回来之前,你要好好活着——我有说遇类似的话,你应该还记得吧?”
少年眼珠上累积的阴郁与幽暗正在逐渐溶解、流出。
使徒约翰是在圣子的所有弟子中唯一一个躲过迫害的。圣子上十字架前还将母亲托付给约翰照顾。之后约翰就在各地的岛屿迁徒,还写下了许多福音书。
“你确实有遵守当初的约定——所以现在我回来了。”
少年死命咬住自己那无法停止颤抖的嘴唇,几乎就快咬出血来。
“现在请再帮我一次吧。”
约翰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爱莉伸出的手被约翰那干枯的手指缠住,最后好不容易才从瓦砾堆重新站起身。我则在一一旁默默地守候着。
“……帮忙?”
约翰搀着爱莉的肩膀喃喃问。
“到底要我帮什么忙?只要是我做得到的就尽管开口吧。”
“啊——关于这件事嘛。”
我迅速将感动的泪水吸回去,并把约翰从爱莉的肩膀旁扯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