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离别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也是到了知青们该回城的时候,这个事件一下子打开了回城的枷锁,七六年四月,王仲海回城了,同年年底,周文韬也要回城了。

  临走之前,周文韬把他们房间的书全给了贺画,其中就包括之前周文简自学的高中理科的课本及各种辅导材料,还有一些文学读物。

  贺画看着眼前的三大堆的书籍,有种淡淡的忧伤,早知有这一出,当初她又何必斥巨资购买课本?那可都是我的血汗钱呐!

  这么几年的相处,周文韬都已经习惯了贺画时不时丰富的内心戏,见怪不怪了。想到自己糟心的弟弟,周文韬不由脑袋疼,他这么一走,周文简都没了回小院的理由,想要再见面,都得看缘分了。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两个信封,递给贺画:

  “这是文简写的信,托我转交给你的,另一个是一些钱,我这走了估计也不会再回来了,你拿着用。”

  周文简之前写给大家的信她是看过的,这还是头一次单独给她写信。

  贺画只接过信,另一封鼓鼓囊囊的却没有要:“钱就不用了,我自己有钱,真的。”

  她是真的有钱,这几年吃饭不让她花钱,到了后来每年年底补交的工分前都让周文韬给交上了,她自己平时也没什么需求,供销社里的东西实在不在她的审美上,工资稿费什么的都没处花,通通给存了起来,原先的小五百已经成功突破一千的大关,朝着两千的目标前进。

  周文韬却不管,直接塞到她手上:“不管你有没有钱,总是我们的一份心意,学习你也别放松,说不准马上就会有回城的机会了。”

  这么说并不是没有根据的美好期盼,实际上首都最高教育主管部门,这会儿关于高考的事情已经有人提起,消息灵通的人自然有了准备。他们家主要的关系网就在首都,这种消息是肯定不会错过的,只是具体情况还不明,他也不好多说。

  所以现在最好的打算就是,希望恢复高考后,贺画能考到首都上大学,毕业直接分配在首都,到时候找机会把周文简也调回去,这样小院里的人就能在首都团聚了。

  贺画无奈只好收下,回到房间里看周文简给她的信。

  信的内容带着明显的个人风格,通篇各种吐槽倒苦水,试图引起贺画的同情心,又非常臭屁的自夸,说自己首次任务完美完成,连升两级,已经是名小小军官了。贺画都可以想象得到,周文简那傲娇的表情。可惜一时半会儿见不着,便只能通过书信来往联系了。

  周文韬离开后,小学空了一个岗位,老校长便根据当初考试的排名,顺延到第三名直接录用,也就是贺文茵,又因为贺画是亲妹妹,便直接让贺画去给贺文茵通知说明。

  所以,周文韬办理手续的这天下午,贺画来到了彭家的院子外边。

  院子里没人,隐约可以听见屋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贺画敲了敲院子门,大声的询问:“有人么?”

  一会儿,就见彭婆子从厨房里头出来:“谁啊?”一见是贺画,语气就有些奇怪起来:“哎哟,这可是稀客上门了!”

  贺画也不以为意,直接开口问:“贺文茵在家么?”

  “真搞不懂你们城里人是怎么教养的,明明是亲姐姐,结果姐姐不喊,喊名字。”彭婆子对贺画印象不怎么好,屡次受挫心里头憋着火,说话里头就带了出来,又见贺画空着手,忍不住又开始吐槽:“孩子百日都过了,这当长辈的头一回上门还空着手,啧啧啧···”

  彭婆子斜着眼睛看贺画,嫌弃的意味十分明显。

  这时,屋内听到动静的贺文茵终于出来了,手上还抱着个包的严实的襁褓,看见是贺画,便淡淡的开口:“找我有事儿?”

  贺文茵前段时间生了个男孩,彭家上下自然是高兴坏了,怕折了孩子福气,满月酒都没办,只有一些亲近的亲戚,听着信自动上门看望,道道喜送点东西祝贺祝贺什么的。

  贺画自然是没来的,只要不大办,又没有邀请,她是不会主动上彭家这边来。只是这么一来就膈应到了彭婆子,结婚亲家不来也就算了,孩子都生了,娘家那头的亲戚总得送点礼吧?

  这当亲姨的就在近前,却连个鸡蛋都没送,就有些过分了,这还是什么亲人?

  不待贺画答话,彭婆子夸张的大步走到贺文茵前边,伸手抱过孩子埋怨到:“哎哟,外边这么冷,把我大孙子抱出来做什么?这亲小姨可不会惦记咱们家铁蛋!”说完,斜着脸剐了一眼贺画,把孩子抱回房去了。

  贺画:“······”

  别逼我啊,还一句话都没说呢,就受这么些埋怨,太不值当了,这彭家,她就不该来!

  想到这儿,贺画也不打算进去了,就站在院子外边,直接把来意说了:“周老师回城了,学校里空了个岗位,老校长说让你补上去,你要愿意的话,明天自己去找老校长。”确认自己把该传达的消息传达完毕,也不管贺文茵什么反应,头也不回的走了。

  还站在房门口的贺文茵有些怔住了,没想到贺画给她带来这么个消息。学校的老师,是她曾经求而不得的岗位,可这会儿就摆在她面前,不用花什么心思,伸手一够就够得着,就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如果这东西这么容易就能得到,那她之前的做的那些又算什么?那么多日日夜夜的埋怨与自苦又算什么?

  想到这,一时百感交集,突然之间第一浮现的感觉竟然不是高兴,贺文茵胸口剧烈起伏几下,也分不清是激动还是愤慨,总归是命运太过无常了些。

  独自神伤了一会儿,总算是恢复了理智,有心找贺画多问几句,待抬头看时发现贺画已经走远,在门口站了好长一会儿,这才悠悠的叹口气,盘算起以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