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贺画过得很是舒心,吃好睡好,几天时间过去,都感觉身上的排骨不那么硌手了。过年和初一两天,大堂哥一家子也回来了,有了小孩子,家里顿时热闹了。然后是各种拜年串门,贺画跟着大伯母吃吃喝喝,见着老贺家的人也当他们不存在。
正月初六,老贺家办喜酒,贺画原本不想去,临走被大伯母拉着一起:“就当去看场戏,还能混上一顿好饭菜不是,又不要你出礼金。”
说得好有道理,还真没理由反驳,那就去呗!
贺画跟着大伯母进进出出,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酒席按照时下正常的标准,就自己亲友和有来往的邻居,总共六桌人,张罗在楼下的院子里头。接亲送嫁都没太多的程序,到上午十来点时,就见着贺建国戴个大红花,骑着自行车载着新娘子过来了。然后年轻人跟着闹闹瞎起哄,贺画一点也不感兴趣,找着个凳子坐在院里躲清闲。
然而,她想要的清闲一点也不青睐她。
不多时,就见两个长得有些像的妇女一左一右把她拽住了,努力搜索记忆,哦,这就是被贺爸各种嫌弃的两个姑姑。
稍微年轻点的姑姑先开口:“画儿呀,老久没见着你,可是越长越水灵了。”
另一个更加直接一点:“听说你三百块钱卖工作?那可得优先你有成表哥呀,小时候你们两个多亲近,那是拿你当亲妹妹的。”
呵,亲近?被那个小胖子拽着头发扯来扯去的亲近么?
那还是躲远点比较亲近!贺画搜索记忆,找到的都是不怎么愉快的画面。
小姑轻呲一声:“说亲近当然得先说你红旗表姐,当年那是睡一张床上的玩伴呢,再说了,我们能再加五十,你要卖工作当然选价更高的不是!”
哦?被那蔫儿坏的小姑娘把发夹头花都给顺走,害得贺小画连头发都扎不成的那事儿,难道您不知道?
还没来得及吐槽,两个姑姑先吵了起来。于是,贺画找了个空冲出了包围,找到大伯母跟着。大伯母长嫂威严如炬,这些个牛鬼蛇神的还不敢冒犯,终于清静了。
等初八大伙都上班,贺画一个人吃了睡、睡了吃,实在有点无聊。仔细想想,到高考恢复的时间大概还有四年,在这之前她都得在乡下,目前拥有三百块和一百斤粮票,再加上也能干点活儿,养活自己应该不成问题,哪怕稍微划点水也没有关系。
又盘点了自己带过来的物什,嗯~缺不少,得儿,终于有事儿干了。
于是出门逛街,那是不可能的,压根就没街可逛。
开张的门店或明或暗带着国营的前缀,跟贺画需求沾边的,也就心华书店和供销大楼。还得多亏了所在的城市离省会比较近,估计远点的城市,连心华书店都不会有。百货需求比较多,那就先去书店。
市级的心华书店,也就两开间的大小,里头摆着三个书架,零零散散放着些书。走近一看,嚯,都是介绍各个红色思想的,拿下一本翻开,嗯,很有这个时代的特色。
转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此行的目标,教辅类书籍。
可惜有些少,高中部分的只有几本。数学、物理、化学,她学的是文科,能用得上的只有数学。二堂哥那边有的高中老课本,也是理科的。
这如果没有文科类的教科书,难道要逼我转行去学理科?
不行不行,之前虽然是中学老师,但人生终级目标,是当个更清闲自由的大学老师,这回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当然要试一试。
当大学老师,最起码得硕士学历吧?一路学文到硕士,那是走走之前的老路,轻车熟路,没什么难度。要是这会儿转去学理,高考倒是没问题了,那后边不得英年早秃?
后果太严重,实在承受不来。
还是得学文!虽然教辅基本没有,课本也是个问题,但总有解决的机会。
想明白之后,贺画便拿了唯二的两本高一高二的数学教辅去前台结账。
负责结账的工作人员是个头发有些花白的大爷,戴着个老花镜,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见有人来结账便从抽屉里摸出一张书签,夹在正看着的那一页,合上书,这才给贺画办理。
见是两本数学类的书,抬头瞅了贺画一眼,说道:“两本一共九毛二。”语气淡淡的,说不上热情或者疏离。
可真不便宜呢,想想她一月工资才二十五块,两本书花费超过三十分之一,相当于工作一天,只能买两本书。贺画心下腹诽着,手上麻溜的掏钱付账。
想想花了大价钱,需求没满足,终究有些不甘心,于是问了一句:“大伯,您知道哪能买到高中的课本么?”
“高中课本?”工作人员重复了一句
“是的,文科类的。”
工作人员没吭声,似是在回想着什么。实际上他有些奇怪,正常课本类的书都有个销售时期,因为他们书店店长的夫人刚好是学校教务处主任的缘故,有时会和学校互通有无。学校提前打过招呼的话,开学那会儿书店里会备上一点,不多,学生会来书店买,又或者是学校订多了放书店里卖,当然这些都是极少的,不知道以前的还有没有剩。于是,斟酌着开口了:“以前倒是有卖过课本,不知道仓库里还有没有剩,需要的话你可以自己去找找看。”
这可真是太好了!果然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哦不,是只要肯开口!
贺画猛点头,于是,帐也暂时不结了,两本书暂时放着,经一扇小门,两人来到仓库里。仓库比书店大太多,一捆捆的书用牛皮纸包着码在架子上,将贺画带到一个贴着“杂类库存”的标签的架子旁,指着一堆堆灰扑扑零零散散的书说:“有的话就在这了,你自己找找吧。”
那还等什么,开工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