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深吸一口气,似乎想骂她一同,最后也只是长长一叹,无奈的摇了摇头,出了门。
徐悦等在门外自是心急如焚,他不明白好好的怎么会三番五次发作的如此痛苦,见得老先生出来,便是怎么都要问个清楚的。
老先生神色不善的瞪了他许久,硬邦邦的道:“竟日枯坐忧思,或辄夜悲歌,积久遂成心疾。”
徐悦狠狠一怔,惊忧如长练,紧紧缠绕着他的心口,密密匝匝的困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心、疾?她、她怎么……”
老先生一扬声,晶亮的双眸突着,眸中有一抹火焰摇曳,“她如何得了这心疾,你不知道?”
他抬着手,食指尤带怒气的指着徐悦,脱口的话终还是憋了回去。
一甩衣袖,冷着一张肃肃的面孔:“你若有负于她,我一针废了你!”说罢,甩头出门,杌子使唤着院儿里的丫头,“给我收拾屋子,今儿起,老头子要住这儿了。”
秋水望了眼屋子里头,抿了抹担忧的笑意领了老先生下了台阶,“上回住的屋子您还住的习惯么?一直留着,日日打扫的,姑娘就盼着老爷子过来住着呢!”
莲叶丛丛,青萍悠悠,早开的莲花舒展了几瓣粉嫩的瓣儿,盈盈然坚韧的挺立。
偶有鱼儿跃出水面,溅起点点水花落在莲叶上,晶莹了一碧芳华,漾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如蚕丝勒在他的心头,一圈闷过一圈,似溺了一方墨汁在清澈的水里,无遮无拦的晕开,昏暗了他的眸色。
灼华只是痛的疲累,倒是没有昏睡过去,歇了会儿便也恢复了些力气,又被盯着喝了一碗药,更是苦的清醒不已了。
看他浓眉紧蹙,便道:“不用担心,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休息一下就好了。”
徐悦望着她,长叹一声,眉目中皆是愧色,“痛的厉害,还要忍着,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我早该猜到,那样痛苦如何只是寻常高热。其实你告诉我了,你的心头生病了,我没有听进心里去。对不起,是我不好,不够关心你。”不带欲念,他抚着她的心口,“我的不是,让你受这么多苦。”
心疾,发作时症状有几分相似。
发作的这几回都是在南宫璃来了之后,或许,他与所有人都当是她醋了、气了、恼了,这才犯了心疾之症。倒也可以解释过去了。
何况,他哪里是不够关心,上回她说是凉意冲了心脉,他明明不信的,只是晓得从她这里问不出来,便不肯勉强她而已。
暗里却也偷偷拿了药渣去问了太医,索性那药渣不过普通的退热和补身的药,这才瞒住了他。
其实她也是知道的,这两个月来衙门里忙的很,他却尽量避免了出京去,努力挤出时间,早早的下衙,陪她说话、晚膳。
他对她的用心,她又如何能不知呢!
灼华拉着他的手,绵绵一笑,“看见你,我高兴,你能回来,我高兴,便什么都是甜的了。”
徐悦倾身躺下,与她面对面的拥在一处,眉眼有荼蘼之色,那是盛放到极致的欢愉中隐然含着心痛的不忍。
“好好养着,会好的。我们还有长长久久的日子要过下去。我会让你日日都高兴,不会再让你再心痛。”
灼华圈着他的颈,浅笑如蜜,“我信你。”两人静默相依,花开并蒂,她忽而含笑道:“徐悦,你有没有觉得,咱们两个有点太腻味了。”
沉然的气氛松泛了些,徐悦低头去吻她的眉心,嘴角弯了个温柔笑意,“不觉得。你这么甜,落在眼底,靠在身边,如何能忍得住不去尝一尝滋味。”
灼华嗔他一眼,“嘴里越发没个正经了,小心孩儿们笑话你!”
“怎么会。”一双温热的大手在她背脊游走,徐悦沉沉一笑,“我的身体也没个正经呢!”
灼华:“……”严重怀疑徐悦被人换走了。
温存流转下,她问,“李彧那里你说了么?”
她的脸色还不大好,徐悦也不敢去闹她,只是轻柔的抚着她的背脊,吻过她的眉眼,“说过了。瞧他的神色,仿佛早有猜测。好了,周恒的事情你别管了,交给我,你好好休息。”
也是,李彧早就不是五年前初初争权的李彧了,这些年的权谋算计,早就将他打磨的更为阴沉能演了,会知道身边这么个暗装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灼华顺从的应了一声。
关于那个铺子的消息来得极快,傍晚才递去的话,太阳还没彻底下山就已经查的清楚。
铺子只是个普通铺子,跟朝廷里的人没什么关系。
关于萧瑾的事情掌柜的所知不多,只知萧瑾每回拿药都是当场结账的,不曾拖欠。
而赵老爷子是个精明能干的,顺带的让人去各个钱庄把萧瑾的银钱账目也查了个仔细。
萧家人在各大钱庄的银钱倒是少的很,但萧太太娘家表兄倒是每年都会有一笔庞大的银钱进出。
但凡大周的商人大都与赵家有来往,谁家做什么生意赵家向打听,都能晓得一二。
而一查之下却发现萧太太娘家表兄的生意不过尔尔,每年的收益怕是那笔银钱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也就是说,那笔银钱很有可能是替萧家过手的。其他的便也查不到了,毕竟银票上不会有开票人的名字。
灼华想着,这笔钱大抵就是李怀给他来疏通京中关系的,比如:收买官员!
不过这样也够了,萧瑾是个嘴硬的,萧家太太的表兄可未必!
只是长恨春的来路,哪怕发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脉,也是毫无消息。
明镜和穷已一连盯着林秋硕和萧瑾几日,两人完全没有任何动作,该上衙的上衙,该巡街的巡街,该操练的操练,就似往日一般,半点不漏破绽。
案子没有进展,夏日炎炎又烦躁的很,蔡茂静短短几日瘦了一大圈,眼下乌青大可媲美端砚青墨,走路上台阶眼瞧着都要踉跄了。
宫里、周家、柳家的压力不停的压过来,若是在找不到有力的证据,就得判案了。
好在徐悦和镇抚司的人另辟蹊径,证明了给柳元钧伤药的那个巡防营将士不是失足落水溺死,而是被人迷晕了扔下水害死的!
若非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何必杀人灭口?
如此一来,便有了拖延案子的说辞。
只是,查到后面又发现杀人的人也已经被灭了口。
即便能拖也不过三五日的功夫,到时候若再查不出什么来收买新的线索,一旦柳家人闹起来,蔡茂静就是不判也得判了。
偏偏这时候徐悦的身子也出了问题,衙门的事情和周恒的案子连轴的忙碌奔波,尽管他极力咬牙忍着,越发的憔悴面色还是骗不了人的,老先生每日给他施针,兼之补身的汤药下去,只是效果渐微。
这下子便是好心态的周恒也急了起来,“一个两个都病了,莫不是有人对他们下手了?”
焯华安抚了周恒,去了魏国公府,见夫妇两一个面色苍白一个神色憔悴,心知不好,正五内俱焚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李郯带了消息过来。
“长恨春的来路有消息了。”
连着几日不曾听到好消息,大家都一振奋,灼华忙问道:“哪里来的?”
李郯双眸发亮似星子在夏日的夜空中闪烁着灿烂华光,“禾元街的暗巷店子里十日前失窃过,丢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长恨春。那老板二黑子卖的都是毒啊蛊啊还有什么盗墓得来的东西,自是不敢声张的。”
狠狠灌了两口水,挠了挠脖子上被蚊虫盯叮出来的红点,兴奋道:“北郊的关山街那儿不就跟个黑市似的么,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我想着或许那里会有什么线索,所以今天一早和姜敏便去那打听长恨春的事。还就这么巧,遇上了那二黑子正与人说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