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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剖证(一)

  日渐西行。

  西边的晚霞忽忽赤红了起来,照亮了一片殷红热烈。玉洁白梅在火烧的霞光下,染上一层血液翻腾的颜色。姜遥站在屋顶的琉璃瓦上,红色的霞光在琉璃上反射出刺目而迷离的光芒,叫人看不清他的面目神色。

  灼华站在院中,仰着头迎着夕阳,阖着双眸,微风徐徐,披散的青丝缓缓飞扬,微凉中残存着丝丝温度,仓白的面色微微染了暖色。

  “姑娘,申时末了。”

  “更衣。”

  两人出门时沈祯和盛老先生竟在门口等着他们。

  老先生负手哼了哼,长须在微风中飘啊飘,“怎么这么慢,天都要黑了。”

  沈祯平和的笑了笑,同二人道:“尽管去做你们该做的事,不用怕。”

  两位长辈的态度,无疑是给他们最大的支撑了。

  一行人到了宣平伯府,门口的管家这件一身素白的四人,愣了愣,眉间拧了一下,不着痕迹的挥了挥手,一旁的额小厮悄悄奔入府内,管家一脸沉痛的上前客套。

  沈祯温缓道:“家中有丧原是不该来,不过我与赵大人同僚一场,便来给赵夫人上柱香,聊表心意。”

  管家往身后瞧了瞧,见着小厮点头,便道:“沈大人情意我家伯爷自是体念的,情随老奴来。”

  四人跟随管家进了前院,放眼所见一片镐素,日落西山吊唁的客人零星几人。家眷低低哭泣,跪在灵前焚香化纸。

  小辈见着姜遥个个怒目相向,赵禹到底混在官场数十年,同沈祯说话时神色沉重又不失了礼数,即便面对姜遥也客套有礼。

  老先生上了香,不着痕迹的绕道了棺椁的左侧。

  盛老先生回了京之后没有露过面,又是时隔多年相貌有变,认识的他的人不多,赵禹也不过隐约有些印象。若说沈家人来上香是说一嘴的情份,这个陌生老人家也跟着来,就显得有些怪异了。

  只是不好说什么,便不着痕迹的看了一旁的年轻人一眼。

  待四人都上完了香,接收到目光暗示的年轻人赵卿便不客气的开口送客了,“各位情意已经送到,既然沈家亦是有丧,香已上完,心意赵家收到了,还请回罢!”

  老先生显然没有机会靠近了细看,对着灼华皱了皱眉,索性那小辈的话还未说完,管家又领着徐悦和周恒进来。

  周恒惯是会看眼色的,一瞧老先生在就晓得什么情况了,上完了香在那暴躁小辈赵卿又要赶人时,十分不小心的同他一起跌在了焚纸钱的灰盆子里,火星燎了两人的衣裳,顿时灵堂里是一片混乱。

  老先生得以有机会凑上前细看了几眼。

  得了答案,朝灼华轻轻一点头。

  在后头歇息的李怀匆匆而来,一见灼华和姜遥在灵堂里,立马脸色阴沉了下来,站在灵堂门口沉声喝道:“闹什么!”

  周恒拍了拍身上的纸灰,素白的衣裳上头大片大片的灰烬,还被烫了几个洞,狼狈不堪,“看来我这断袖果然不大受欢迎了。”啧啧两声,似笑非笑的挥了挥手,“告辞!”

  同样一身狼狈的赵卿黑了一张脸瞪着周恒,明明是他撞过来的,如今还非要曲解是非,气的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赵禹忙是将人留住,他这般出了赵家的大门,明日怕是不知要传出什么说辞来。人家好好的来上香,落的一身狼狈的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赵家真把人给怎么了。

  “周大人受累,总是赵家招待不周,舍下备了干净的衣裳,周大人先换下这一身罢。”

  周恒颇有些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跟着管家出了灵堂。

  李怀跨进了灵堂,站在灼华的面前,冷笑道:“怎么,郡主是替我外祖母寻到凶手了么?”

  灼华面上是得体的沉痛,颔首道:“凶手倒是无有寻到,不过是,寻到了证明我兄长不是凶手的证据而已。”一顿,看向赵禹,“今日来,一是上香送一送赵夫人,二是同各位说个清楚,以免往后再有误会。”

  李怀薄唇一抿,眸光略过阴沉。

  赵禹一怔,想起方才混乱中那老先生似乎往棺椁处瞧了许久,立马明白过来,她们今日来便是来印证什么的,“既是如此,还请郡主拿出证据来,若是姜二公子无罪,我赵家也不会冤了人清白的。”

  冥纸的灰烬尚在空气中飘扬,有些呛人,灼华本就不适,闻了几息只觉喉间干涩的直想咳嗽,也更沙哑了起来:“证据就在赵夫人身上。”她走到棺椁前,伸手指了指赵夫人的颈部,“赵夫人确实是死于窒息,却不是被人掐断喉咙致死,着道掐痕和喉骨的断裂是在死后造成的。”

  宣平伯神色一凛,瞳孔一震,“何意?”

  李怀神色冷然,一双眼底突突跳跃着两蔟火苗,“你有什么证据!”

  灼华轻轻咳了一下,只觉脑中一阵轰轰的疼,几要裂开:“死前伤,或者致死伤,喉部的掐痕会在十二个时辰后呈现乌青色,渐渐发紫发黑,因为人的血液流动,一旦造成伤害,皮下出血会比较严重。而赵夫人的掐痕颜色在十二个时辰之后,乃至今日,颜色无有变化。那是因为人死灯灭,血液不再运行,是以掐伤在严重,皮下现出血现象都不会多,淤青便不会大片的形成。赵夫人脖颈上的掐痕是在刚死的时候加上去的,所以才会留下浅青色的掐痕,却在十二个时辰之后不再发生变化。”

  赵禹目露怀疑。

  赵家人面面相觑。

  李怀冷笑:“郡主胡说八道的本事可真叫人大开眼界,别以为看了几本医书就以为能拿来作证!他休想逃脱制裁!”

  赵家的下人上了茶水上来,因是闹的凶了,都渴了,拿到茶水几个都是一饮而尽。

  灼华浅然弯了弯嘴角,“殿下不信,进宫随便寻个太医一问便知,华阳实在担不起殿下胡说八道四个字。是不是有罪,是不是逃脱,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

  赵禹皱眉道:“我夫人确实死于窒息,怎可能不是喉骨断裂致死?若真不是掐断喉骨所致,死因何在?”

  灼华缓缓喘了口气:“其实,你们说赵夫人是被我兄长掐死的,我已经证实了此乃凶手顾布迷障,证实赵夫人死因,大抵也不是我们的责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