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外头的闲话多起来。
什么华阳郡主蛮横恶毒,打骂长辈、克扣庶房用度、恶待堂兄弟,传的是有鼻子有眼儿。
定国公府的人倒是没什么反应,谁传出去的话,谁在里头搅事儿,大家心里头明镜似的,也懒得同这种人掰饬,只当听了一阵耳旁风。
冯家的人往魏国公府跑的勤快,每每不过是谁的姑娘如何闲静雅致,温柔贴心,某些得了高位的姑娘又如何的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徐太夫人自然是不信的,她的眼睛看过了多少人,好的坏的,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孙媳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还能不清楚么!
邵氏虽短浅了些,却也晓得冯家人打的什么主意,沈家五房什么人品格调也晓得一二,当初冯家给冯氏的女儿说项,她迟迟不应,便也是其中的道理,攀上这样的亲家大抵都是要倒血霉的!
听了几回后,冯家人再上门,直接拒了。
之后闻国公府办寿宴,请了姚家,也请了沈家和冯家。
姚夫人的大女儿嫁了文国公府的三公子,是正经八百的姻亲。
冯家嫡长房的姑娘嫁了闻家旁支的公子,也算是姻亲。
请柬送去姚家,姚夫人问了一句,“定国公府五爷家收了么?”
闻家管家回道:“亲家夫人容禀,还未去送。”
姚夫人“哦”了一声,舒和道:“我那日想是没空去了,请闻管家替我同亲家告罪一声。”
能在国公府做大管家,自然有些眼力见,立马明白其中关窍,一垂首道:“是,老朽现在就去回话。”
闻管家回去府中一回话,姚家大姑娘就开始抹泪。
闻夫人与闻三公子一惊,“出什么事儿了?”
闻三奶奶美眸含泪,伤怀不已道:“小妹有了身孕,定国公府五房那冯氏,当着母亲的面出言羞辱,说、说妹妹怀的是野种!还在妹妹屋子里打砸亲家老太太送去安枕的玉器,华阳郡主为护着妹妹安稳,便罚了她,却也没有那般厉害,不过是罚了例银子。谁想冯氏还有那冯家人竟然恶毒至此,跑去魏国公府胡言乱语,诽谤郡主声誉,意欲坏了郡主与徐世子的婚事。郡主为着妹妹受了如此委屈,母亲和妹妹又气又愧疚,哪肯再同冯家人在一同出现。”
闻家人一听,震惊冯家粗野坏心之余,立马命管家不必去冯家和沈家五房送请柬了。
不管华阳郡主是什么样的人,一个是自家正经八百的亲家啊,一个不过旁支的亲家,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冯家人左等右等等不到闻国公府来送请柬,拐着弯使人来打听,闻夫人一通太极的把人打发了。
三日后的宴席上冯家姑娘拉着脸,一副人人欠她钱的样子,后来竟还直接去问了闻夫人,为何不邀请她的父母。
闻夫人只笑笑道:“老太君不爱铺张,人自然请的就少些了。”
言下之意,你一旁支媳妇的娘家人在闻家算个啥!
姚大姑娘一边招呼客人,一边笑盈盈的表示:“待叔叔婶婶做寿,弟妹自可多情些人的。”
冯家姑娘反唇相讥,“那也不去请你们姓姚的。”
姚大姑娘轻轻一笑,不阴不阳的回道:“那是,姚家也不常去那小门小户的席面。”
贵妇们眼见如此便也好奇起来,这闻国公府的三少夫人和闻家旁支的奶奶怎么跟仇人似的。
于是姚夫人便开始“有话说”了。
那日去的都是何等门第,惯能将旁人嘴里隐晦的字眼儿听进耳朵里时译成通俗易懂的白话,一顿席面的功夫,外头的风向立马就变了。
冯家老爷正在活动着关系,想着再上一台阶,原本看着他和定国公府的姻亲关系,他的上官已经准备批复了,但一趟宴席下来立马决定,换人!
“沾了人家的光,还去坏人家的好事,这种人家能走的远才有鬼了!”
眼看着比自己资历经验都不如的少年郎上了位,冯家老爷不明所以,盯着上官问了许多日才晓得其中原委,气的回去险些就给老妻一个大耳光子,“我再前头拼了命的往上爬,你们倒好,拼了命的给我扯后腿!如今好了,搭进去了十万两银子,到头给别人铺了路!”
冯老夫人惊叫道:“怎么会呢?不是上头都已经露了口风了,就等着批复下来走吏部了么?”
“怎么会?”冯老爷跳了起来,“你们再去徐家说啊,再去外头抹黑人家啊!华阳郡主什么人?皇帝都偏宠着的,你们也敢去搅人家的婚事!”
冯老夫人一凛,狠厉道:“那这事儿是沈家搞的鬼了?”
冯大夫人狠狠道:“小人,还亲家呢,居然干得出这种事!妹妹说的没错,那小贱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冯老爷真想一巴掌打过去,可哪有公公打儿媳的,气不过这些妇人的愚蠢,抄起茶盏砸在了老妻脚边:“搞鬼?人家要搞什么鬼?若不是瞧在沈家的面上,你以为我这把年纪还有机会升迁么!本想着荣休前再上一阶,有个正三品的阶品,大郎二郎那处我也能帮衬一把了,往后也能走的顺当些!现在好了,谁还给这个机会!你们到底有没有脑子!咱们沾着人家的光,你们还去坏人家婚事,你们以为京里还谁瞧得上?多少人巴着沈家,用得着沈家人去说嘛?”
冯老夫人脸懵在当场,“可公公是一品大将军,配享太庙的,咱们自有人脉,哪里求得着他们沈家!”
冯老爷气的发抖,“人都死了,活着的人自当更看重活着的利益!说到底父亲英年早逝,根本就没给冯家打下太大的根基,朝中行走,百官不过客气一两声,配享太庙说出去好听,你看看人家会不会看在一个死人面子给你行方便!”
冯老夫人和冯大夫人是一介女流,只听着冯老太爷配享太庙无比荣耀,那可是赫赫功臣才有资格的,这些年她们以为冯家风光着,哪想竟只是个空壳子。
这时候冯大爷匆匆回来,也是一脸的黑。
原是犯了个小错,却被上官一顿好罚,而那个上官正是周家三郎周怜。
冯大爷一瞧屋子里气氛怪异,一问才知怎么回事,气的一脸猪肝色,“周家念着周恒和三公主的情分,待华阳郡主如同亲妹!她受了你们羞辱,周家能给我好脸色么!”
冯大夫人结巴着,不知该怎办了,顿时哭嚎了起来。
“还有你那好女儿!”冯老爷跳脚道:“竟当着姚夫人的面说人家姑娘坏的是野种!在人家屋子里大吵大闹,不然你以为闻家如何不请咱们去吃宴席?如何闻家三少夫人跟咱们家的姑娘如同仇人一般!”
只听小女儿说被华阳郡主欺辱,克扣月例银子不说,还不叫两个外孙去李少师府上听学,冯老夫人哪晓得这些啊!
“告诉过你们多少回了,对沈家人客气点!客气点!不要总是被小妹牵着鼻子走,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冯大爷指着妻子怒骂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上上回妹夫妾室小产、上回炽姐儿做妾,我便就告诉你们了,那个华阳郡主不好惹,不好惹!非要去惹人家做什么!把父亲、我还有二郎的前程全闹没了你们才甘心么!”
于是冯家人又开厚脸皮的登沈家门,求原谅,求和好,求举荐,世家做事,向来脸面上客气周全,他们求,沈家便笑呵呵的表示:嘴巴能放干净了么?
冯家人自然啄米似的点头:干净的不得了!
自那以后,冯家妇人也算是彻底安分了,饶是冯氏在回娘家折腾,冯老夫人和冯大夫人也都东耳进西耳出的,只当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