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兴二十三年,夏日,青石镇。
面前的四合院院落幽深,三间正房,左右各有一间耳房,东西厢房各一座,庭院里还种有一棵高大的槐树。
槐树冠盖如华,阳光穿过缝隙,洒下一地碎金,此时正是花开,一串串的洁白槐花挂满枝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牙婆在前面边走边介绍:“这啊,原来是临川府江老爷的宅子,有一段时日没人居住了,您看看,这屋子宽敞,家具齐全,虽然落了点灰,也不打紧。对了,小娘子是外乡人吧?”
牙婆身后,跟着一个年约二十的女人,她容貌姣好,穿了一身的白色衣衫,腰带箍出一截不堪盈握的细腰,脂粉未施,一头乌发仅用一根木簪固定。
她的手里,还牵了一个约四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同样容貌精致玉雪可爱,小小的人儿,怀里还抱了只小奶狗。
小奶狗看起来刚出生没多久,倒是乖巧,安静的窝在主人怀里一动不动。
女子轻声答道:“嗯。”
牙婆在前面边展示屋子,边卖力推销:“小娘子,不是老婆子吹,这十里八乡你都再找不到这样好又这样便宜的宅子了,而且啊,它靠近城中心,干什么都方便,周围的邻居不是小富人家就是读书人,又清净又安心。对了,您隔壁,就是镇上青山私塾的宋先生,正好方便小公子念书……”
牙婆心里很高兴:是外乡人,那就好办了……
“小娘子要是看着合适就租下来吧,这么好的房子,每月房租才一两三……”
牙婆还在喋喋不休。
女子身边的小男孩,拽了拽女子的衣袖,踮起脚尖嘟着嘴轻声说道:“娘亲,我不喜欢这儿。”
女子没搭小男孩的话茬,垂眸看他一眼,只说:“我们没钱了。”
小男孩试图再挣扎一下:“可是这里有脏东西。”
女子声音清冷:“无妨,有娘亲。”
母子俩交流完,抬头正看到牙婆笑眯眯的看着他俩,等着他们的决定。
女子从随身带着的小包袱里,摸出一锭银子:“这是十两,我租半年。”
牙婆顿时高兴起来:“啊,那就给七两半就好了。你稍等啊,我这就去打个契约来,对了,小娘子怎么称呼?”
女子声音清冷:“我姓白,单名一个荼字。”
晚间,落日的余晖洒满整个小院,槐树上有叽喳的鸟啼。
儿子小奕对着四方桌上的青菜白粥,没有一丝胃口。
丸子在桌底“嗷呜嗷呜”的叫。
小奕不想动筷子:“娘亲,丸子要吃肉。”
我也想吃……
小奕喜欢吃肉,丸子是他给他的“小狗”好朋友起的名字。
白荼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明早就有肉吃,今晚先忍忍。”
小奕可怜巴巴:“哦!”
丸子也可怜巴巴:“嗷呜!”
******
月上中天。
清冷的月辉洒满整个小院,有微风,槐树轻轻舞动,发出沙沙的声音,还夹杂着些许虫鸣蛙叫。
白荼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身边,小奕抱着丸子睡的正香,丸子靠在小主人的脖颈间,忽然也抬起头支棱起耳朵,露出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她抬手施了一个复杂的术,空中立即浮现出一串面具,白色的面具上表情各异,不停的围绕着白荼旋转。
白荼看了两秒,从中一抄,抄起使用最熟练的面具“魅”往自己脸上一罩,面具很快与她的脸融为一体。
她瞬间整个人都变了,面若最艳丽的春花,声若最悠扬的莺啼。
她体态风流,千娇百媚,脸上的笑容魅惑,一颦一笑都在勾人。
她粗鲁的一巴掌拍在丸子的小脑袋上,娇滴滴笑着出声,声音里全透着高高在上的不善:“宝贝儿,要好好保护小奕呦,如果他少了一根头发,我就划烂你的肚肠,拧下你的脑袋,最后再把你挂在浮羽山那个你知道的'山涧'!”
她这一拍,直接把丸子拍的在床上滚了两圈半。
她一身的慵懒,柳肢轻摇,竟演绎出气质美如兰,绝世而独立的强大气场。
明明脸蛋看起来还是同一个人,气质竟是大不相同了。
丸子委屈巴巴的嗷呜两声,表示遵命。
白荼娇笑一声,纵身跃起,身子向院中飞去。
屋门打开又关上。
她轻盈的落在了院中。
院子里还是月儿半弯,还是清辉满地。
然而,所有的声音都没有了。
没有风吹槐树的沙沙声,没有虫鸣蛙叫声,没有街道上传来的梆子声,甚至没有人的呼吸声。
整个院子,就像一座死人墓。
静到吓人。
院子被别人设了结界,一旦进入,除非打败施术者,否则,白荼就是别人想宰就宰的羔羊。
白荼着一身红色衣衫,袖口领口腰带都绣了精致的缠枝纹,穿着红色绣鞋的小脚往地上狠狠一剁,路面迅速裂开一道深达数米的裂缝,她先发制人厉声叱道:“是哪个缩头缩尾的龟孙子大晚上的不睡觉来吵你姑奶奶?还不快滚出来!!!”
随着她的动作,果然有三个飘飘忽忽的东西,从地上冒了出来。
这三个东西,头发乱糟糟,衣服灰扑扑,看不清五官,出来的时候,都是一脸懵逼。
估计也没想通自己到底是怎么就被叫出来了。
明明,明明他们在下面藏的好好的……
白荼看见了,嗤笑一声,她云鬓雪肤,眉如翠羽,美目流盼,桃腮带笑,美艳不可方物。
哪怕她在嘲笑你,那慵懒的神情中,也有勾魂摄魄之态,让人不能不魂牵梦绕,更别提对她生气,一时间只叫人为她赴死都心甘情愿。
三个东西,当时就为美色所迷,愣在了原地。
白荼的清脆笑声将他们拉回了现实:“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这些个魑魅魍魉,怎么,这是当鬼也当腻了,想让姑奶奶超度一下你们?那可不好意思呦,姑奶奶可不会超度,姑奶奶只会送你们上路!”
三个东西还没有认清现实,此刻舍不得对美人出手,打了一会儿眉眼官司,终于推了老大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