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宋暻不提这个,大家几乎都要忘了早上发生的那桩糟心事了。
当下就有人气愤填膺,将昨日如何在路上遇到受伤的三人,如何送入医馆,那三人昨晚又如何逃跑遍寻不着,说了个一干二净,自然,因为太过气氛,叙述的基本是自己的主管感受,好多细节都被一带而过。
“逸之兄,你说怎会有这样不知好歹的人,我们救了他们,他们竟然话也不留一句,就跑了个干干净净!道德如此不堪,简直枉生为人!”
宋暻少不得要安慰几句:“想来他们也是有急事不得为之吧,大家还是莫气了。”
等安抚好众人,宋暻又细细问:“他们昨日受的伤可重?也不知道都伤在哪儿了,竟然能半夜醒来逃跑。三个人凭空消失,裕德兄你家的小厮在旁边守夜,就没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吗?唉。”
宋暻叹息一声:“也不知道到底是他们自己跑了,还是被人给掳走了,平白毁了你们救助他们的情分。说来这三人遇险遇的也蹊跷,倒不知是何人所为,大家在现场可有看到其他人,或者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宋暻垂眸:不管是谁,总不是个简单的人。
其中最有钱的裕德,生气最快放下也最快,道:“逸之兄你又何必在意这些,反正人也跑了,追究这些也无用,你也不要为我们不平,不若还是吃茶吧,现在六月中旬,八月就是乡试,逸之兄这次可要下场?”
乡试三年一次,宋暻去岁刚醒,今年正好赶上。
众人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到这上面来。
宋暻自然不好再提别的,道:“自然是要下场的,我已经在准备了。”
叫有林的星星眼,对宋暻充满信心:“逸之兄大才,虽然因病多年未进学,但学问也是一等一的好,定会高中解元的!”
众人的话题自然而然从白崇伟等人身上划到乡试上,再拉回来就有些刻意了。
白家的大榕树下一片清凉,刘氏陈氏婆媳俩喝着茶吃着果子,心中舒坦。
被白荼煮茶一耽搁,两人的脸色倒是好了许多,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况且先礼后兵也没错,刘氏不好贸然开口正在心中组织语言,就听坐在对面的白寡...白娘子已经单刀直入开了口:“大娘,我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所以我不会同乔四成亲,希望二位能多劝劝乔四,请他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刘氏陈氏:“......”
幸福来的太快。
但我儿子小叔原来是被人这么嫌弃的所在吗?
两人一盏茶没喝完,就晕晕乎乎告辞离开白家。
想象中的互骂、掐架扯头发,通通没出现。
一场筹划了一夜,准备了无数种应对方案,保证白娘子能对自己儿子死心放手的大戏,就这样虎头蛇尾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束了。
出了白家门,婆媳俩互看对方,刘氏:“陈氏,刚才那白娘子说什么?说让我们明天不要上门?”
陈氏看着婆婆:“对,她说不用浪费时间。”
过了几息,刘氏高兴的一拍掌:“如此甚好!哈哈,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这可是那白娘子说的,回去就告诉那没良心的,看他还敢来找我闹!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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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羽山,高可入云,位于昌兴国西北处,距青石镇仅仅八十里。
浮羽山有“狼山”的别称,传闻由恶鬼驻守,狼群漫山遍野都是,不幸来到这里的人,皆会丧命于此有来无回。
但奇异的是,这么多年,浮羽山上的狼群一直老老实实呆在山上,从不曾偷偷下山祸害人类,因此附近的居民虽然惧怕,倒也知道只要不上山,就无性命之虞。
月圆之夜,大地一片银白。
峰恋叠翠的浮羽山,哪怕奇岩怪石在月光下都蒙上了一层可怖的阴影,也不能让人否决它的秀美,但此刻太过寂静,无一丝声音,就算是鸟鸣兽叫都没有。
寂静到诡异。
古木葱茏的主峰背后,与半山腰有一飞瀑聚成的寒潭,在月光下泛着凌凌的银光,像是一块静止的无暇美玉。
忽然,自潭底由下而上冒出一串的气泡,“咕嘟咕嘟”,这一声,落在寂静的浮羽山,像是油锅里进了一滴水,紧接着,咕嘟声越来越大,渐渐蔓延,整个潭面都沸腾起来,无数的水花四处崩溅,落在潭边溅起一阵白雾。
寒潭边光秃秃的,早已寸草不生。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哗啦”一声,有身影从潭底冒出,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赤裸男子,长发披散着,踉跄着身子慢慢从潭底站起。
他似乎无法长时间保持站立的姿势,慢慢伸展四肢平躺于水面上,无数的血从他的皮肤里、眼睛里、鼻孔里、耳朵里沁出,将他变成一个淋漓的血人,鲜血很快将周围的潭水染成红色。
许是疼到力竭,他的四肢也在不受控制的战栗。
但这还远远不够。
约摸半个时辰,他体内的鲜血终于慢慢流干。
随着一身闷哼,他的四肢骨骼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开始一寸寸捏碎重组,头骨拉扯变形,脊柱使劲拉长,手臂大腿通通折断,变成与平日不一样的弧度,身上的毛发钢针般从往出沁血的皮肤中争先恐后冒出......
像是一片腥风血雨的炼狱。
经历了约摸半个时辰,寒潭底部终于出现了一条全须全尾,长约三米多,体重约摸两百多斤重的公狼,这样的体格的公狼世所罕见,本该威风凛凛,此刻却气息奄奄的躺在那儿,连张嘴呼吸也困难,像是处在濒死边缘,嘴角处冒出一串的气泡,由下而上,“咕嘟咕嘟”,冒出潭面。
新的一轮折磨又将来临。
潭底的公狼,骨骼再一次被捏碎重组,这一次它又变成了长发披散、浑身是血的赤裸男子,他放任自己浮到水面上,身上的皮肤,再一次沁出无数的血......
半个时辰一轮,一轮一轮接着来,由人变成狼,又由狼变成人,这样的折磨仿佛没有尽头......
直至午夜时分,十五逝去,十六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