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角的后院里,丫头、小厮、婆子们老老实实的分成四排站着,四周站满了护院,念到谁的名字,谁就走出来,跟着人牙子站到一边。
有那偶尔几个敢哭哭啼啼、大喊大叫、甚至妄想逃跑的,立时就会被护院揪住,先堵住嘴结结实实给上一顿板子,再扔给人牙子。
反正也逃脱不了被卖的命运,下人们大部分都很安静。
倒是前面两排姨娘闹的有些厉害,毕竟都是宣平侯曾“真心”爱护过的女子,哪怕现在失宠了,多多少少都自认有些“夫妻”情分,冷不丁的听说夫人要将没有子嗣的姨娘卖掉,那还了得。
而且她们样貌大多娇美,因为怕打坏了卖不上好价钱,所以崔氏就没让人上板子,她们不知道疼,自然叫的更凶。
尤其以玉娇为最甚。
玉娇要死要活的挣扎,力气大到连两个婆子都差点制不住她,她挣脱不了,只好对着坐在前面的崔氏吐口水:“你这个毒妇!你凭什么卖我?我要见侯爷!我要见侯爷!侯爷果然说的没错,你就是又蠢又毒,你就是嫉妒我年轻貌美!有本事你当着侯爷的面这么对我呀,来人,来人,去帮我叫侯爷来,侯爷来了一定会护着我的,谁帮我去叫侯爷,我给他一百两银子!!!”
护院婆子等有心动的,但是身子不敢动。
因为这个夫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啊。
崔氏端起茶盏喝水,姿势闲适优美。
我不敢呀,但那老东西他现在就是不在呀!
崔氏放下茶杯,看着张牙舞爪却怎么也挣脱不了粗使婆子的玉娇冷笑一声:“凭什么?自然凭我是侯夫人!”
只要我一天还是这宣平侯府的正头夫人,你们这些姨娘就是我手里的蚂蚱。
崔氏不耐烦对付她们,摆手就让护院将姨娘们堵了嘴,捆了手脚,一个个被人牙子带来的人抬出去。
等轮到玉娇时,正好宣平侯从前院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一看这个场景,立马跳脚叫到:“你们都在干什么?好大的胆子,快将娇姨娘松开!”
看到宣平侯和只大马猴一样跳进来,崔氏捏紧了手中的杯子。
下人们先是惊了一下,然后就开始手忙脚乱的给玉娇松绑,扯掉嘴里的布条,说到底,宣平侯府到底是侯爷的,夫人再厉害,大家最终还是会听侯爷的。
玉娇一能行动了,立马扑到宣平侯怀里嚎啕大哭,边诉说自己的委屈,边给崔氏告状,宣平侯刚开始还一叠声的“心肝儿”的叫,等发现玉娇一脸鼻涕眼泪都快蹭自己身上了,里面开始嫌弃。
这时,恰好听玉娇哭喊着要他帮她做主,因此宣平侯把玉娇往旁边一放,吩咐两个婆子扶着她,撸起袖子就向着崔氏去了。
宣平侯怒声问:“崔氏,你这个毒妇,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卖我的女人?你是疯了吗?”
行到近前,他抡圆了胳膊,对着崔氏的脸就是一巴掌。
下人众多,且都在院子里看着,宣平侯这是彻底不打算给崔氏留脸了,这不收力的一巴掌下来,崔氏非毁容不行。
然而,一向温顺的崔氏,侧脸躲过了这一巴掌,并且因为太害怕,一盏茶水全泼出来,直泼了宣平侯满脸。
屋顶上传来一声细不可闻的笑声,转瞬即逝,快的好似人的错觉。
崔氏已经站起来,在宣平侯没反应过来之前,就赶紧掏出手帕,急急踮脚去帮宣平侯擦拭:“侯爷,妾身不是故意的,你有没有事啊?”
宣平侯顶着满脸茶水,青筋暴起,使劲拍开崔氏的手:“你给本侯滚一边儿去!”
好死不死,崔氏的手正好打了个转,宣平侯这结结实实的一巴掌,直接拍到了自己脸上,让他本就青紫的脸,又红了一片!
宣平侯简直要气死了,指着崔氏的手都在抖:“你,你,你个毒妇!”
崔氏委屈的不得了,拿着帕子抹泪:“侯爷,你缘何这么大火气,可是妾身做的哪里不对?你尽管说,妾身一定改,可莫要气坏了侯爷的身子,嘤嘤嘤。”
宣平侯和不远处被婆子搀扶的玉娇目瞪口呆。
崔氏嫁入宣平侯府三年,她的性子一向温婉端庄娴静,气质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那种,虽是商户出身,一举一动却都担得起一府主母的气势,当然一开始在宣平侯眼里是温婉端庄,最后只剩了“装”。
他们何曾见过崔氏这样示弱,哭泣的样子。
这根本就不是崔氏该有的样子,这应该是玉娇这样的姨娘才该有的样子啊!
崔氏抹着眼泪,心里冷笑,这有什么,自己走了贱人的路,那贱人自然就无路可走了。
要不是因为以她的背景身家,和离后她绝计带不走珏儿,你以为她还会老老实实待在宣平侯府,当个老黄牛一样任劳任怨的主母?
崔氏哭是哭,却并不显狼狈,两颗泪珠就在眼眶中打转,欲滴不滴,晶莹剔透,倒是衬的她的面容比以往娇美了不少。
宣平侯这样子的男人,看见这样的女子,自然会动恻隐之心,但落在胸口的白饭粒,怎么着也还是比不过刚新鲜没多久的红玫瑰,他是不会忘了自己是来给玉娇撑腰的。
不过宣平侯虽然生气,口气倒是和缓了不少,他坐在崔氏原来坐的椅子上,吩咐倒茶,喝了一口才道:“说,你为何要发卖府内的下人姨娘?今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正好,还能借此逼崔氏将她的嫁妆交出来。
崔氏拿着帕子,幽怨道:“这还不是要怪侯爷?”
宣平侯怒道:“......为何怪我?!”
崔氏道:“早上侯爷言说要两千两,可家中只余一千五百两,妾身无法,只好自己想办法......”
宣平侯大怒:“住嘴!本侯的家产还用你说?分明是你这毒妇侵吞了本侯的家产!现在区区两千两拿不出来不说,还将府里搅和的乌烟瘴气,看本侯今日不将你......”
崔氏大声喊冤:“侯爷,妾身冤枉,这侯府的账册在此,每一笔都记录的清清楚楚,妾身从没有拿过一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