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胤运在御书房走了几圈,里头却传来费存正求见的信。
“……来得很急,恐怕还是为了皇后的事来的。”黄帆在他耳边说道。
“哦?”孟胤运挑眉,说道,“那就请他出去吧。”
费存正一进御书房便跪了上去,说道:“皇上,皇后娘娘……”
孟胤运打断他的话,说道:“费丞相来得正好,朕正有事想找你,想不到你就来了。”他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将那一叠罪证递给黄帆,说道,“刚才有人将这些东西交给朕,都与费家有关,丞相无妨看看。”
黄帆便拿着那些东西一页一页、一件一件地翻给他看,没看过几样,费存正的神色一阵青一阵白,额上也不停地滴下了冷汗。他抖着手指着那些东西,说道:“诬谄,这全都是诬谄……”
“费丞相,朕给你看的都是罪证,不是什么弹劾的奏折。”孟胤运瞟了他一眼,说道,“丞相若是觉得这些东西不实,那便解释一下吧。”
费存正不敢相信地看着孟胤运,自从易维啸一党没落之后,大夏的朝堂简直都是靠他的人支撑。他料定孟胤运不敢在这个时分动他费家人,所以这一年来难免涣散了一些,没想到不只有人搜集了他的罪证,孟胤运还当面拿这些来质问他,他整个人都愣住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出话来。
孟胤运也不急,一边翻看经史杂册一边等着费存正说话,好半天,费存正忽然说道:“老臣……认罪!”
“哦?”孟胤运挑眉。
费存正猛地跪直身体,说道:“但此事全是老臣一个人所为,与皇后娘娘全然有关啊皇上!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岂可随便地逐入冷宫?她于十七岁嫁入皇宫为太子妃,不断为皇上打理后宫,孕育子嗣,就算没有功绩也有苦劳,皇上怎能如此绝情?”
“费丞相真是一片慈父心肠!”孟胤运冷笑了一声,将书册拍在桌上,说道,“不仅仅是皇后,丞相你为官数十年,也曾立下过丰功伟绩,你的独子费临朴与朕从小一同长大,在南疆也曾为朕浴血奋战。这些,朕不是不想记,可你们……皇后谋害朕的妃嫔子嗣,朕可以装作不晓得,可她居然敢气死朕的生身母亲,朕真恨不能亲手杀了她!而你!”孟胤运敲了敲桌上那堆罪证,说,“你当真以为你的所作所为朕就一点都不知情?朕是念着费临朴一片忠君之心,预备等你告老之后便重用他,惋惜到头来却被你们害得前程尽毁!”
费存正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孟胤运缄默了好一会儿,又说道:“总之,废后的事情毋庸置疑,你这些东西朕却还可以略微压制一下,如何取舍,你自己决议吧。”
费存正猛然间明白了孟胤运的意思,片刻后,他寂然说道:“回皇上,微臣近年来身体日薄西山,已不能胜任尚书左丞相一职,现乞告病还乡,望皇上……恩准。”他终身在官场上叱咤,此时这短短的一句话却似乎抽尽了全身的力气。可孟胤运要的不就这个后果么?只除去他费存正一个,大夏的朝堂就不会坚定,而没有他在前头顶着,本来跟随他的人只怕会争相向孟胤运跟前围拢。
“既然爱卿身体不适便早些回去歇着吧,告病还乡之事还是留在朝堂上再说吧。”孟胤运看样子对他的话十分满意。
“是,微臣告退。”费存正嚅嗫着退了出去。
等费存正一走远,孟胤运立刻唤了身边的亲卫,给了一块令牌,说道:“拿着这个去找车骑将军,让他带一队人去看住丞相府,一个人也不准漏出去。”
“属下遵命!”亲卫一抱拳,然后迅速地转身退了出去。
孟胤运单独留在御书房里深思了好一会儿,刚才他还没有想好对策费存正便忽然来了,会想到这个办法完全是心血来潮,这才有时间将整个事情梳理了一遍,将能够有脱漏的地方都想得清楚了才担心。这时,黄帆走了出去,说道:“皇上,曾经亥时了,先就寝吧,有什么事今天再说也不迟。”
“亥时了?”孟胤运怀疑地看了看天色,心里有些诧异。
黄帆捧过披风为他披上,说道:“可不是嘛,皇上也该顾着自己的身子才是。皇上明天早晨要歇哪?是回乾元殿还是……”
孟胤运犹疑了一下,本想着曾经晚了就不去同心殿了,但一转念却仍是说道:“去同心殿。”黄帆应了一声便要加入去张罗,孟胤运却又拦了他,说,“夜深人静,就不要大张旗鼓了,备好御辇就是了。”
整个同心殿闹哄哄地没有一点声响,但正殿里的灯还亮着,却只要两三个人守在殿外。孟胤运皱了皱眉,表示他们别出声,自己悄悄地走了出来。
暮绵绵曾经梳洗过了,穿着一身白色的亵衣半躺在太妃椅上晾头发,两只手轻轻地搁在隆起的腹上,仰着头看着顶上的梁柱发愣,一头黑墨般的头发湿漉漉地从椅背上垂下,简直要垂到地板上。
“在想什么呢?”孟胤运出声,随手捞过一旁的布巾罩在她的头上来回擦拭。
“皇上?”暮绵绵有些不测地看着孟胤运,有些困顿地说道,“怎样能让您给我擦头发?”他对她不断都是恩宠有加的,但他同时也是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像这种平淡却密切的事情他从来不曾对她做过,她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愈加的确自己的选择了。
孟胤运却不让她躲开,说道:“不妨,就让我帮你擦吧。”本来只是随手拿起布巾帮她擦擦,如今见她一脸的红晕心里也觉着非常满足,他不经意地问道,“怎样这时候才梳洗?我原还以为你已经睡了。”
以为她睡了还过去?暮绵绵隐隐觉得孟胤运有些不同,但她向来不会去深究这些,有些郁郁地说道:“也不晓得为什么,明天不怎么想睡呢。”平常还不到睡觉的时间就曾经睁不开眼睛了,今天却异于往常地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