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缄默了好一阵,费荣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凄凄惨惨地诉说。
“南疆的音讯一点一点地传进宫里来,每传一分,臣妾的心就更寒一分,臣妾晓得,皇上回宫之时,也是皇上与臣妾的夫妻情意走到止境之时,只是……”费荣萱双手搂着孟颐庆小小的身子,绝望地摇了摇头,目光却仍然眷恋地看着孟胤运,说,“这皇后之位我本已不再恋栈,只是,没想到皇上连个洁白的名声也不留了。皇上要杀要罚,要废要逐臣妾都认了,绝不敢不从!”费荣萱昂头看着孟胤运,毅然地说,“但气死圣慈皇太后这件事的确与臣妾有关,这忤逆不孝的罪名恕臣妾担当不起!”
孟胤运听完,神色也不动,只是看着费荣萱,说道:“你最好能永远用这样的理由敷衍过来,不要让我看到证据。”说完他站起来就往外走。
费荣萱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孟胤运却又突然停住了。
“来人,将大皇子带到圣安皇太后处,就说皇后身体不适请圣安皇太后代为照料。”孟胤运说道,“皇后身体不适不适出宫,就在这里替圣慈皇太后祈福吧。”
说完,他终于真正的走了出去。
费荣萱好一阵才反响过去,大哭道:“我的庆儿……”
孟胤运刚回宫,积压的国事原本就多,易太后此时一薨,许多事情都不得不为易太后的大丧而推后。事情一完毕,却曾经到了年下,孟胤运按常规休朝十六天,但由于还在易太后的丧期,这个年也是过得冷冷清清的。
元宵当时,甫一恢复上朝,孟胤运就宣布了易太后的临终遗命。
在一片议论声中,孟胤运说道:“百善孝为先,朕身为圣慈皇太后的儿子,她的遗命朕不能不遵;但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又怎能枉顾国法,独独饶过自己的亲手足?亲情与国法不可统筹,朕决议,遵圣慈皇太后遗旨,保全孟云焕与易维啸二人性命,朕代其二人受过,以免坚定国法!”说罢,他慢慢地站了起来,解下头上的七星冠,说,“这江山,另择贤能者居之。”
此话一出,整个朝阳殿居然静默了那么两三秒,然后便好像沸了锅一样,纷繁大呼“不可”。
有的人说孟云焕、易维啸二人所犯之罪天理难容,虽然太后有遗命也不能让他逍遥法外,请孟胤运以大局为重。而有的人则以为国法不外乎人情,况且大夏至高祖皇帝以来就以孝治国,既然太后有命,便应以孝道为重,饶过孟云焕及易维啸二人,再将饶过二人的原由写成诏书诏告天下。更多的人则只顾着高呼国不可一日无孟胤运,痛哭着请他“收回成命”。
建议孟胤运以大局为重的被孟胤运呵斥为“不孝”,建议孟胤运饶过二人的却又被问及如何向其他被抄家灭族的罪人交待?
一时间众说纷芸,难有结论。
最初,倒是费存正站了出来,说:“皇上孝心可感天地,但弃国之举真实不可行。那易维啸、孟云焕二人也应该感念皇上的孝心。不如,派他二人代皇上人去为圣慈皇太后守陵。”
韩云鼎就在朝阳殿的偏殿中旁听,而费存正所说的正是她想要的后果,自然也是孟胤运所要的,他故作犹疑了一阵,再加上底下看清情势的人众说纷纭的支持,孟胤运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容许了。
群臣齐齐跪下,高呼:“皇上英明神武,仁德慈孝。”
可以预见,从明天当前,必定会有称颂的折子如雪花一样地飘到孟胤运的案头上,直到将孟胤运仁孝的美名传到官方。
这正是韩云鼎想要的后果。
孟胤运一举平定南疆和三王之乱,这无疑是一份美丽的政绩,也是他坐稳皇位的末尾。但自从他从南疆回来当前,之前曾小看了他的朝臣们都有些唯唯喏喏的,生怕被孟胤运秋后算帐。久而久之,大夏朝堂便只要孟胤运一个人的声响,任他再怎样英明神武也是治不好一个国度的。所以,韩云鼎想了这个方法,让孟胤运示之以诚、示之以弱,不只可以趁此机会看看朝中哪些人还怀有异心,更重要的是赢得仁孝之名,也不至于因南疆一战便定了他武治的路。
如此一张一驰,应该可以让他当前几十年过得颠簸一些,即使她分开了也能稍稍担心些了。韩云鼎正想着,孟胤运曾经将平定南疆的有功之臣一个一个提溜出来论功行赏了。
已赶回北疆驻守的蒋元博的品阶曾经封无可封,被加封为太尉,原车骑将军马志全被封为上将军,加封为司空。韩南川为正三品车骑将军,暮士钦为正四品军器监令,费临朴为亲勋羽卫羽林中郎将,连玄霆都由于维护火弩营有功,被封为从六品亲勋羽卫旅帅,领一营千人的兵士,专门实验军器监所出的武器、配备。留守在京城的楚羽常也封为正五品中书舍人,徐庭杰被封为正五品给事中,而刘衍之则平调至兵部……
每个人也都恩赐了良田华宅、金银绸缎等物,除此之外,没能从南疆回来的崔则正等人也封荫、抚恤了其家人。
如此一来,三王一党所空余出来的地位大多都安上孟胤运的人,连尚书省也不例外,只是,中书令与门下侍中这两个地位还空着,孟胤运手下的心腹们资历多半尚浅,还没有资历上那两个地位。
黄帆站在孟胤运身边高声呼道:“宣庆安侯韩云鼎觐见!”
韩云鼎一个激灵,赶紧整了整衣裳,从偏殿绕至正门,沉着地走了出来,说:“微臣韩云鼎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孟胤运点了摇头,向黄帆使了个眼色。
黄帆便从小内侍捧着的托盘中捡了一个玉轴绣金龙的卷轴出来,展开来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庆安侯韩云鼎随朕南行时期,出谋划策,尽心竭虑,忧国之所忧,急朕之所急,终使南疆战乱得以平定,三王一党得以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