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韩云鼎满脑子的那些主见说不定比那宫女的奴才还要狠,暮绵绵心里的气不由得平了一下,也不说话便往外走。还没有跨出门槛,便听见芳菲榭里头传来了侍卫的喝斥声:“大胆奴婢,见着皇上御辇还敢胡乱冲撞!”
“皇上、皇后娘娘!”一个宫女惊慌失措的声响传来,“奴婢不是故意的……”
暮绵绵一怔,同韩云鼎交流了一下眼神。
来不及了。
这两年来,孟胤运养成了一个习气,心里有什么事的时分就找韩云鼎聊天,不论韩云鼎有没有出主见,他的心境都能因倾吐而缓解。这一次事关韩家,他却犹疑了。他从小就被教育江山社稷重于一切,所以他也说不清楚自家先祖的做法究竟正不正确,但不管怎么说,关于韩家来说,孟氏的确对不起韩家。
他不敢想,假设韩云鼎晓得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响,即便不是韩云鼎,是其他那些被他信重倚赖的臣子晓得了,他们也会因而而心寒吧?
能够没有人置信,孟胤运这段时间没有见韩云鼎是因为不敢,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个在危急关头站在他身边的人,那个他口口声声称为挚友的男人。但是,他也曾反过来想,韩云鼎如此足智多谋,而且对他更是了若指掌,若是韩云鼎有反心……他很快地否认了自己的猜想,韩云鼎也曾毫不恋栈于势力地回绝门下侍中之职,那官职虽在太子太傅之下却可以掌握更大的实权……
孟胤运在这种矛盾的心境中重复纠结,直到明天跟黄帆一番话,他才忽然间下定决心召见韩云鼎,他要试探一下韩云鼎对这天下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若韩云鼎完全没有野心,那他便是冒天下之大不讳也要保下韩云鼎,但若让他察觉到一丝异常,便是不会杀她,也会将他远远地逐离大夏。
他坐在御书房里等着,随手翻了几份奏折,却是一个字也看不出来,外边却突然传来喧嚷的声响,他不由得皱起了眉。
不一会儿,黄帆小心地走进来,说:“皇上,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
“怎样会这个时分?”孟胤运不悦地说,“朕不是说了任何人都不见的么?”
“主子不晓得,但是皇后娘娘哭得凶猛,恐怕是有什么大事,主子不敢阻拦。”黄帆说道。
孟胤运心里一紧,费荣萱从十五岁就嫁给他做太子妃起便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样子,即使是因为易太后的事将她禁足,她也只是红了眼眶。八九年的朝夕相处,孟胤运毕竟还是有些情意的,他心生不忍,走下龙椅又顿了一下,说:“去请皇后娘娘出去!”
费荣萱由一个小宫女扶着,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一屈膝跪在孟胤运而前,喜笑颜开地说:“皇上,皇上……不论臣妾犯了什么罪都是臣妾一个人的事,庆儿还那么小,他不能没有亲娘啊皇上!”
“怎么回事?”孟胤运赶紧问道,“庆儿怎样了?你说清楚。”
费荣萱哭得说不出话来,而旁边的小宫女也跟着跪倒在一旁,说:“皇上,皇后娘娘是听说大皇子病了,所以一早就赶去康宁宫求见,谁晓得太后娘娘执意不肯让皇后见大皇子,皇后在康宁宫外跪了一个多时辰,真实是没法子了,才来求见皇上的。”
“庆儿病了?”孟胤运一惊,向黄帆说道,“怎样没有人告诉朕?”
黄帆摇摇头,说:“主子也没有听闻这个音讯呀!”
孟胤运也不诘问,说:“摆驾康宁宫。”黄帆赶紧跑着出去预备。
费荣萱地往前膝行了一步,说:“皇上,求求您让臣妾一同去,让臣妾见庆儿一面,臣妾……曾经有一年多没见到庆儿的面了。”
毕竟是母子连心,平常高高在上的皇后一牵扯到孩子的事情也与一样的母亲没什么区别,孟胤运心中不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说道:“既然如此,就同朕一道去吧,朕会替你向圣安皇太后求情的。”
“谢皇上。”费荣萱擦拭着脸上的泪水,牵强地笑了一下,然后退至一边让孟胤运先走。
御辇和凤辇前后略微错开地并行御花园中,行至一条岔路的时分费荣萱突然指着僻静的小路说道:“皇上,这一条路近些,走这边吧?”
孟胤运只当她是急着去见孟颐庆,便摇头容许了。
这条路越往前走越清幽,孟胤运坐在轿子里都觉得到一阵凉意,他不由得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是很生疏的地方,居然连从小在宫中长大的孟胤运也没有来过。正想着,一个宫女装扮的男子惊慌地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基本没留意到这边的路,侍卫喝斥了一声,却曾经来不及了,小宫女一头撞到了轿子上。
轿子好不容易稳了上去,孟胤运身边的亲卫出声喝道:“大胆奴婢,见着皇上御辇还敢胡乱冲撞!”
孟胤运在轿子里颠得七荦八素,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便掀开轿帘走了上去,黄帆见他头上所戴的赤金嵌珠七星皇冠有些歪了,赶紧上前帮他扶正重新系好。而那宫女似乎这才留意到自己撞到的是谁,伏在地上抖抖索索地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
侍卫队长气得上前踹了一脚,说道:“要是成心的那还得了?”
“究竟什么事从容不迫的?进宫时没学过规矩?”孟胤运抬着头,眼角的余光扫了那宫女一眼。
那宫女却死命地摇头,说道:“奴婢不敢说……”
每次有人对孟胤运说这句话,那通常是有事要说,而且绝不是什么坏事。孟胤运眉头一皱,说:“连句话都不敢说还要你何用?来人,拉下去!”
“奴婢不敢了!皇上饶命……”那小宫女的声响惊慌得愈加真诚了,头不停地在石板路上用力磕着,不一会儿就见了血。
御辇四周护驾的侍卫们只是作势要动,却没有真的入手处置那宫女,孟胤运也慢条斯理地任由黄帆打理仪容,对那宫女的举措却是听而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