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顶楼的国王套房客厅中,蓝电霸王龙家族的二当家玉罗冕,和七宝琉璃宗的前二长老宁波平,正一脸淡定地下着棋。
但只要是善于观察的人就会发现,这两个人中,只有宁波平是真淡定,仿佛对世间一切都不在乎了一半。反而玉罗冕则是兀自强装冷静沉着,实则已经快有些坐立不安了。
宁波平扫了他一眼,若有深意地淡淡说道:“看来老夫快要赢了,二当家的沉淀还是有些不够啊。”
玉罗冕装作没有看见自己的劣势,随意落子,嘴上却问道:“二长老似乎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要是恩静集团的人不管不顾冲上来,你在这儿的位置可就暴露了。过两天贵宗宗主到了这里,你要如何交代啊?”
玉罗冕的言外之意是:你别赖在这里了,还不快走?
“正是因为你比老夫更担心,所以我才能安安稳稳地赢下这盘棋。”宁波平语气平淡,手上却飞速落子,迫使玉罗冕不得不皱了皱眉头。这个老头现在不仅性格阴沉偏激,就连下盘棋都在用同归于尽的路数步步紧逼。
然而让他烦恼的不只是棋局,还有这个老头接下里的话。
“二当家,老夫前两天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玉罗冕差点手一抖把棋子给掉下去,他微微抬头一看,宁波平两颗灰蒙蒙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仿佛如果听到了不想听的答案,就会马上大打出手。明明两秒以前还是一副死人样,一说起起他的提议来,马上就跟灌了一公斤辣椒酱似的咄咄逼人。
玉罗冕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一个辅助系魂师吓到。
这种表现让他对自己很不满,因此干脆不再搪塞拖延,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二长老难道不清楚,你已经是一艘沉船了吗?到时候剑斗罗和骨斗罗必定有一个人陪在宁荣荣和宁风致身边,你说得好听,我的人只负责吸引注意力,动手的事情你亲自来,但我们都知道,那就是一去不回,自寻死路。”
当着剑斗罗和宁风致的面杀死宁荣荣?
别说宁波平一个辅助系了,就算是玉元震亲自动手,能不能成功还是两说。
看着老头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去,玉罗冕心里有点打鼓,手里的棋子都放错了位置,口气也稍微柔和了一点,“况且,就算你真能找到机会和宁荣荣同归于尽,那结果又能怎么样呢?宁风致还年轻,孩子死了可以再生;可你却并不止宁风平一个儿子,你让他们以后如何生存呢?依我看啊,二长老还是消消气,安心养老吧。”
“他们早就不是老夫的儿子了,全部加起来也比不过风平一个人!”
提到自己莫名其妙死在索托城的儿子,二长老如同死人的灰眼睛里突然涌出一丝疯狂的神色来,如同陵墓中被惊醒的红眼精英怪一般,说话语气也平静不再,而是口吐芬芳,“他们和宁风致那个吃里扒外的狗崽子一样,天天剑斗罗长骨斗罗短,恨不得每天跪下给他们讲笑话,早就不认老夫这个父亲了!可风平不一样!风平不一样!”
说完,老头恶狠狠地盯着玉罗冕,还顺手一颗棋子彻底断送了对方的大龙。
“当年,因为剑斗罗的父亲喜欢老夫的六弟,所以他成了宗主;而剑斗罗喜欢宁风致,所以宁风致成了宗主!反而老夫的风平,不到十岁的年纪,不过随口说了一句孩子的气话,比起宁荣荣这些年犯下的错,不知道要无足轻重到什么地步,却被尘心那老东西一剑毁容,白白浪费多年时间寻医问药。不然就凭宁风致那远不如风平资质,他有什么资格做七宝琉璃宗的宗主!”
在他看来,如果不是宁风平耽搁了那么多年用来治伤而不是修炼,他能比宁风致更快成为魂圣。而这一切没有发生,全都是剑斗罗用花瓣施展剑意造成的。
“从那时起,风平整天郁郁寡欢,我便想着为自己的儿子要讨一个公道!不然,我怎么配当一个父亲啊!可我的弟兄们、包括我那狗一样的长子都来劝我,说那可是宗门的一位‘封号斗罗’啊,乃是宗门的柱石根基,万万不可得罪啊,叫我千万不要因小失大啊!”
讲到这里,宁波平站起身来,一把抹掉棋盘上的棋局,黑白色的棋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仿佛他作为父亲的尊严所经历的那样,“可从什么时候起,我宁家的基业,是他七杀宗的人说了算了!我那些兄弟,不帮我也就罢了,还让我干脆放弃风平,免得惹着剑斗罗不喜。你看看,在这对父子的领导下,好好一个七宝琉璃宗,都快变成七杀宗借尸还魂的工具了!”
玉罗冕没想到,宁波平和剑斗罗的恩怨,居然可以追溯到那么遥远的时候。七杀宗都宣布退出武魂界多少年了,剑斗罗又没有子嗣,早就名存实亡了。
说起来,那时的剑斗罗在父亲的死亡阴影下刚刚成就封号斗罗,性格最是偏激执拗,脾气一点就着,作出那等事情也不奇怪。
“但老夫为了大局着想,便忍了下来,只能委屈风平一些。不过好在这孩子争气,总算又靠自己的努力重新振作起来。接下来许多年来,我们父子为了宗门大业,一直委曲求全,尽心尽力地辅佐着宁风致。他宁风致要权,老夫就给他放权;他要直系支持,老夫就给老大打招呼,让他不要为难;外边那些天才辅助系魂师刚有崛起之势,也是风平亲自去处理的!可是你们看到了吗?他是怎么对我们父子的?”
宁波平越说越是不甘,到最后干脆大声吼了出来,“宁荣荣那个蠢丫头看上了一个辅助系魂师,我们恪守了万年的祖宗之法,却敌不过尘心老贼一个私下的肯定;风平在索托城死的莫名其妙,却比不过一个宁荣荣喜欢的外姓小鬼重要!那尘心老贼只说了一句话,他宁风致便老夫流放到了星罗地界!宁氏宗族长老,真正的宗门砥柱,最后却只能落到这个下场,而这这全都是尘心一手造成的!”
玉罗冕本来不想听,但不小心把自己代入进去以后,也觉得心中不平起来,赞同地点了点头。毕竟在他看来,这么多年在蓝电霸王龙宗里,他也是任劳任怨,却依然被排除在族老的核心圈子外边。况且,他只是家族的二当家,但在宗门那边,却一直没有什么声望。
“所以从我离开七宝琉璃宗那天起,老夫就决定了,哪怕搭上这条性命,也要为自己和风平讨一个公道!老夫要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杀掉那个他们放在掌心上都怕化掉的死丫头;我要看着宁风致和尘心脸上绝望的表情,然后直接死去,让他们连愤怒都无从发泄,就像当年的我一样!我要他们觉得自己不配做一个父亲!我要他们觉得自己不配做一个长辈!我要他们明白,哪怕是封号斗罗,也能被我这个不足轻重的魂圣击垮掉!”
说完这一切,宁波平剧烈地喘息了一阵,然后才红着眼睛看向还处在震惊中的玉罗冕,语气中充满了压迫和威胁,仿佛他才是强攻系魂师,而对方才是一个辅助系魂师。
“现在老夫已经彻底跟你说清了我的打算。如果你还是像之前那样搪塞老夫,但就别怪老夫翻脸无情。想一想吧,蓝电霸王龙家族的那些看你不顺眼的纯血族人,如果听说了你居然杀子取血的事情,你到时候是否还有命在!恐怕你大哥玉元震,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玉罗冕听着宁波平的威胁,不由捏紧了拳头。他恨不得立刻现在立刻马上杀死对方灭口,但他知道,对方既然敢只身前来,就一定做好了后手。
想到这里,他阴晴不定的脸色逐渐平稳下来,指甲敲击在光秃秃的棋盘上,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分上了,为了满足二长老的心愿,我也只能忍痛放弃一些人手了……这样吧,我愿意派出十个魂圣帮二长老引开七宝琉璃宗的人手,为二长老创造些机会,你看如何?”
玉罗冕自己就是个魂圣,他这些年私下笼络了不少好手,但要是対上剑斗罗,估计没一个能逃出生天,这十个人已经可以当做必死之人来看待了,不免有些心疼。
“十个人够干什么,至少二十个魂圣才够。”宁波平眼睛一眯,“你先别急着拒绝,你派给我的人越多,局势越乱,到时候你去找你那对儿女,不是更加方便吗?你有了那个孩子,离魂斗罗也就近了一大步,到时候那些魂圣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玉罗冕原本还想着,以蓝电霸王龙带回流落弟子的名义把儿子抢回来,但那样就有了暴露的危险。但如果宁波平去当着宁风致的面刺杀宁荣荣,到时候场面肯定一片混乱,自己也就可以悄悄将那对儿女带走。
好像是个好主意啊,但总觉得还是有些冒险了。
看着玉罗冕还在犹豫,宁波平便直接喝到:“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杀了那么多了,不过是几个拿钱卖命的外人,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你还想干成什么大事!”
宁波平虽然说得是激将用的气话,但却和恰巧玉元震平常训斥的玉罗冕的话语不谋而合。
被这么一刺激,玉罗冕当场就打算同意,然而就在此时,急促的敲门声却突然响起,惊得玉罗冕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一脸戒备的神色。
毕竟刚刚两个人说得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该死!聊的太专心了,连有人过来都没有发现!”
玉罗冕的第一反应,居然就是想知道外面的人来了多久,到底有没有听到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宁波平只看他的表现,神色中便隐晦地透露出一丝鄙视:大惊小怪,犹犹豫豫,犹如惊弓之鸟,难怪这么轻松便被别人利用!
“快去开门吧,听起来应该是急事,搞不好你那群后辈跟恩静集团的人打起来了也说不定。”
玉罗冕皱了皱眉头:“把脸遮好,不要说话。”
敲门声并没有停止,反而愈来愈儿急促。
玉罗冕左手探出,微微用上一丝魂力,一只虚幻的蓝色龙爪就拧开了门把手,外面的人便直接就推门进来了,宁波平也时机恰当地蒙上了兜帽,整张脸孔都隐藏在阴影中。
“二爷爷,天心大哥他们被机器人抓起来了!”
进来的正是不久前在楼下质问夜莺的那个少年,此时他哪里还有刚才的骄横,满脸都是惊骇慌张,看来是受了不小的刺激,整个人都丢了魂似的。
“什么?他们怎么敢?”
玉罗冕眉毛一掀,俊美的容貌瞬间变得严峻起来,“难道是相赫那个小鬼亲自领人来的?是不是你们言出不逊招惹了他?”
宁波平撇了撇嘴,换成蓝电霸王龙宗任何一个纯血,现在都直接开着魂技打下去了。只有玉罗冕这种人才会磨磨唧唧,思前想后。
“不是啊二爷爷,来得两个年纪跟我们差不多大的魂尊。而且是他们辱骂我们蓝电霸王龙宗在先,天心大哥他们看不过,才动起手来的!但那些机器人太厉害了,他们连动手的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直接抓起来了,我爹和那些叔伯也不是它们的对手。”少年看起来都快急哭了,显然父亲被一个铁疙瘩一拳撂倒让他有些崩溃,“二爷爷,你快下去救救他们吧,不然他们就要被带走了!”
“别嚷嚷了!成何体统!”
玉罗冕本来还想多说两句,但看他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还是作罢了,旋即冷哼一声,“走吧,让我亲自去看一看,到底是何人,居然敢如此折辱我们蓝电霸王龙。”
说罢,他便直接推着这孩子一起走了出去,免得他对戴着兜帽的宁波平感兴趣。
而他出去的一瞬间,一个血斯呼啦的身影却直接从窗户外边翻了进来,接着便一动不懂躺在原地,仿佛死了一般。
宁波平走过去将这具“尸体”翻过身来,看着对方金色头发和方正的脸型,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戴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