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后山

  自从在门口发现了薛钟楼留下的纸条,本来打算吃完饭在床上小憩一会儿的宁娇,眼下却攥着手中的字条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不知道薛钟楼究竟是怎么打算的,毕竟这件事是关乎好多条人命的大事!

  她越是想,就越是睡不着。

  “大少奶奶,还没睡吗?”晴棉在帘子外面都听见了宁娇重重翻身的动静,她挑起一角黄色的床帏,向里面睡眼惺忪的瞥了一眼。

  “晴棉。”宁娇看见晴棉,也不愿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蹉跎时间,她一个利落的翻身,简单的披上床头的外衫,对晴棉吩咐,“帮我更衣。”

  “大少奶奶现在就要去?莫不是太早了。”晴棉心中暗自欢喜,但是表面却不动声色,她知道宁娇不喜欢自己把她和少爷拴在一起讨论,也识趣儿的不再问。

  青葱玉质的手指随意的挑开帘子的一角,明黄色床帏落在宁娇的指尖,就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黄蝴蝶。

  “早上睡的太多了,到了现在,倒是睡不着了。”

  宁娇提着裙摆,踩上棉布的绣花鞋,露出纤细盈盈一握的脚踝,斜倚在窗边的梳妆台旁,疲惫的捏着眉心:“睡得太多,竟有一些劳累。”

  “也是,昨晚上没睡觉,饶是白天也补不回来。”晴棉执着一柄木梳,轻轻插进宁娇泼墨一般的头发。

  突然,宁娇觉得胸口有些发凉。

  低头一看,原来是今天早上,晴棉给她寻来的那一柄小匕首,从衣服的口袋中滑落,落入了里衣里。

  她动作不雅的从胸口处掏出那一柄匕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重新塞进了胸口之中。

  既然要去见薛钟楼,他们可能还要去一趟地道。

  到时候,说不准还有用处。

  梳洗完毕,宁娇又换上一身银月色的外衫。

  她闲散的倚靠着椅子上喝了一点凉茶,见面的时间就快要到了。

  “晴棉,你就不要去了。”宁娇吩咐正要跟上来的晴棉。

  晴棉先是一个怔楞,接着喜出望外,拼命地点着头。

  看来昨日晚上大少奶奶和少爷的感情真的突飞猛进。

  “杏花——”米白色的床帏中传出一声昏昏欲睡的声响,“什么时候了?”

  守在一旁的杏花手掌茶水,恭恭敬敬的回答:“回二少奶奶的话,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

  沈卿卿这才挣扎着起身,打着哈欠梳洗。

  “今日,就是宁娇身败名裂的日子。”

  从此之后,她的幸福,就再也没人来打扰。

  “我走了一炷香之后,你把大娘和少爷引到后山去。”沈卿卿在门口站定,吩咐杏花说,“对了,不要叫大娘了,她还在佛堂求药。”

  “是——”

  沈卿卿只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嘴角就忍不住挂起即将奸计得逞的笑意。

  一想到薛钟楼不信任宁娇的眼神和宁娇解释的哭喊,说不定还能借此可以把宁娇从夫人的位子上拉下来,她心底就快意的很。

  快了,很快就要到那个时候了。

  后山不高,却回旋九折,险山和奇石丛生,如果稍有不慎,走在山路上就有可能跌落下去。

  宁娇提着银月色的外衫,一步一步进谨慎小心的爬上后山。

  如果从这儿片山坡滑下来,就是弥漫着瘴气的竹林。

  从这儿滑下来,倒不会摔死,不过若是一不小心摔到头或者是腿,也要休养几个月才能好。

  “姐姐。”

  山坡顶部的风,很大,呼啸着,把宁娇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她一回头,透过飞扬的薄纱,就看到身后青绿色交领罗裙的沈卿卿。

  “沈卿卿?”

  宁娇不可置信的掏出怀中的纸,不可置信的问:“这——是你写的?”

  “是我。”沈卿卿回答的倒是干净利落。呼啸的风一阵一阵的吹过,她孱弱的身子,看似就要被风吹走了一般。

  她手中拿着一个轻巧的翡翠绿的小团扇,半掩着口唇,只漏出白皙的额头和一双笑意盈盈的眼。

  不过那笑意,却远不达眼底。

  “我应该想到的。”

  宁娇声音冷冰冰的,面无表情的嗤笑一声,把手中的那张薄薄的纸撕成碎片,洒下山坡。

  纷纷扬扬的,像是下了一场六月的雪。

  明明上午的时候沈卿卿就邀请她去后山,怎么到了中午,薛钟楼这么巧的也邀请她去后山,甚至见面的地点都一样。

  她早就应该想到的,不过只怪她太忧心那几个女子,反倒让沈卿卿钻了空子。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很忙,没空搭理你。”

  “姐姐先别走。”见宁娇转身要走,沈卿卿伸出一只手轻巧的拉住宁娇的外衫,“你我姐妹一场,难道姐姐不想和妹妹叙叙旧?”

  “想当年我也是常常受姐姐的照拂。”

  宁娇眸若寒潭,默默的看了身后紧蹙眉头的沈卿卿,十分果断的就要把衣服从沈卿卿的手里抽出来。

  “阿娇!”

  “往昔情谊,就真的是过眼云烟了吗?”

  宁娇身子一震。

  一声“阿娇”,熟悉的让她想落泪。

  这是这个身体的本能的反应。

  她背影落寞,站定在风中。

  没一会儿,她认命的转过头:“要说什么,你说吧。”

  “我听着。”

  话音未落,宁娇漠然的声音被风卷着,就吹散了。

  见宁娇停了脚步,沈卿卿喜不自胜的上前拉着宁娇的冰凉的手指:“阿娇终于肯理我了。”

  “我就说,不过是几年的时光,你我怎么可能都变得和之前全然不一样。”

  “我承认,之前在马车上说的的确是气话,不过小时候,的确是你更受欢迎。”沈卿卿把耳边的头发向后挑了挑,低着头感慨的说,“当时我羡慕你,身边总是围绕着这么多的人。”

  “谁能料到造化弄人,你我竟然都嫁给了钟楼。”

  “阿娇——”

  见宁娇分神,沈卿卿轻轻晃动着她的手:“你说,这是不是上天看我们姐妹情缘未断,特意安排的?”

  “是,或不是。”宁娇含糊的补充,之前心头澎湃的感情已然过去。

  现在的她,是宁娇。

  却不是“阿娇”。

  往昔种种,她从未参与,也都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