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是疯了,韩芸如是想到。
在这个时候,韩芸也明了苏误的想法。他打算以身为器,净化毒血。
“你不怕死的吗?”韩芸问道。她发现自己嘴唇微微颤动着,大概,被他的行为所震撼。
“无妨!”
苏误陷入魔障,在韩芸眼里,他是疯的。
从古至今,绝对没有人敢像他这样做。就算自杀,也有轻松的死法。他品尝疾苦,选择百毒而亡。
“把糖糖给我。”苏误道。他向韩芸招手。
崖山忽而刮起大风。极其地不应景。
苏误青丝飘扬,上身肌肉曝露,肌理白皙。他披头散发,双唇墨黑,七窍流血,就像是一只妖邪的鬼魅。
韩芸依言,纤纤玉手轻轻抬起,将昏迷的小糖糖送到苏误身边。
“你记住了,你喝了玄女的血,不论你要做什么,你和她只能活一个……”韩芸久违地感到哀伤。
苏误眼眸中紫芒闪烁,身后若雷霆,全身笼罩在神华之中。韩芸恍惚,以为神仙临尘,美眸里异彩连连。
那是东荒人从未见过的秘法,即便韩芸,也感到不可思议。
铮——
青芒一闪,剑影交织。苏误抽出关守,斩断了赵家天祖留在糖糖身上的道痕。
这时候,糖糖的伤口开始急速衰败,血脉上的封印瓦解,玄女之血迅速流失。糖糖性命垂危,眉头紧锁,并且苦痛地唤出声来。
“啊……!”糖糖极其痛苦,她的五官变得非常扭曲。
苏误将她投入炼丹炉中,然后关守剑回转,他就像切腹一样,将自己的丹田割断。
突然,一道紫金光芒冲天而起,点亮整座张糖山,方圆百里,刹那变得紫霞璀璨。
苏误直接跳进了炼丹炉里,他将自己的血,还有丹田里的玄血,源源不断地注入丹炉。
“盖炉凝炼。”苏误咬牙说道。他看着韩芸,希望她能帮忙。
“你摧毁了华池,会被活生生炼死的。”韩芸心中百多滋味,她真的不愿意为老同学埋土。而且,被丹火凝炼,苏误大概会成为药渣子……
情,何以至此。能让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将生命坦然付出。
韩芸相信,苏误与糖糖之间大概没有亲情,更不可能有爱情。所以,她不明白苏误这样做的意义。
逆药五行,本来是极佳的选择……
“糖糖血脉已经枯竭,别犹豫了。”苏误道。
“你真的会死。”韩芸强调道。槐南一梦,韩芸记得苏误救过她的命。
“她受得了……我也能受!”
苏误抱着糖糖,盘坐在圆形的丹炉里。他没有任何犹豫,目光灼灼地看着韩芸。
“那好。”韩芸答应了他。
她双手结印,混沌之灵在身体上游走,隐约浮现出金色的灵络。
韩芸一袭淡黄长裙,娴雅风情。裙角微微掀帘,露出一双长白笔直的美腿。她的眼中,留有几分遗憾。大概,她是为苏误惋惜。
“你还有什么交代?”在炉盖落下之前,韩芸向苏误问道。
韩芸感到哀伤,她想到,这是与老同学最后一眼相望。她向苏误问了遗言。但更希望他能活着。
她的眉目里有风情万种,含情脉脉。她将双手挽在小腹前,沉默地看着苏误。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苏误笑道。他的精神很衰弱,已经很久没休息过了。
张糖山四季如春,山雾迷茫。有白鹿在山涧饮水,蝴蝶花上驻。草木的芬芳,是淡淡的清香,渐渐弥漫在山峰。那种懒散的气息,惹人眠意。
苏误沉默着,他忽而变得严肃,道:“如果我没扛住,你就告诉糖糖,大哥哥和爷爷去敦煌旅游了。”
这是在丹炉顶盖落下时,苏误说的最后一句话。
韩芸迷茫着,她无奈地笑了笑,却感到一种愁苦。她飘身至丹炉旁,修长如玉的指尖在青铜上划过,点燃一团火焰。
于是,炼丹开始了。
炉子里,苏误大汗淋漓,浑身无力。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要抛弃自己。迷茫且恍惚,像被浸在大海里,身不由己地晃浪。
四周的炉壁越来越烫,炉中血水也开始沸腾。
苏误明显感觉到自己生命在流失。饮过玄女剧毒的血,虽然过滤毒性,但同样的,药性也留下了不少。余裕的药效,吊了他一口命。
在他的身体里,剧毒与药理相互倾轧,争锋相对,像是要把他撕成碎片。
“疼……!”
小糖糖痛苦地叫着,眼睛依然紧闭。她畏缩在苏误的臂弯,全身扭曲的。
沸腾的血水,顺着她的伤口,缓缓回流。苏误抱着糖糖,就像抱着一块火炭。她的体表温度,甚至比沸水还烫。
苏误连天雷反噬都能承受,这种水温,对他来说就像洗澡。
但是,对糖糖就不一样了。小丫头从没修炼过身体,很难硬扛这种痛苦。
“不会有事的,糖糖……”苏误非常疲惫,眼帘沉重,像是要昏睡过去。
他安慰着糖糖,但是不知道糖糖能不能听见。
炉火愈发旺盛,炉内忽而变得紫霞璀璨。被苏误过滤的血,都染上了一层紫芒。经过烹煮,一股强横的能量蓦地迸发。
“轰——”
那是一种浩瀚的雷霆声,贯穿天地。哪怕是精钢造的炉子,也要被震碎。
炉火旁,正护道的韩芸脸色惊变。曾听闻炼丹存异象,是仙品出世的预兆。炉中紫霞祥瑞,雷霆万钧。
难道两人都成了丹?
“这该怎么办……”韩芸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很焦急。
她翻开赵家老祖的手记,想找寻找到文字方面的依据。在这种时候,她根本不敢开炉。再没常识的人都该知道,异象已出,提前开炉,此中必损。
现在就是最紧要的关头,丝毫不敢大意。
随着炉火升腾,炉中紫霞雷霆愈发强悍。光芒直冲霄汉,就如黑夜的一座灯塔。非常引人注目。
韩芸为苏误护道,她招来漫天遍野的乌云,掩盖这种光芒。紧接着,她又在崖上开辟出一个石室,将炉子小心翼翼地转移进去。
“我还了你的救命情。”韩芸叹息一声,对着丹炉道。
她的玉手凌空一招,化出一根竹笛。悠扬的笛声在张糖山响起,随后,有一只鹰鸟落在她的肩上。
韩芸在它的脚上,绑上了一根小纸条。
“去吧。”她目送着鹰鸟远去,便继续守在石室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