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安排

  唐坤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

  唐坤带给唐烛的压迫感很强。

  单论实力的话,唐烛一根手指便可以对付上千个唐坤这样的“武林高手”。

  可是唐坤往那一站,不怒自威,唐烛心中还是有些怵的。

  就像是鲤鱼跃了龙门,化成真龙,行云布雨,无所不能,回到了自己长大的水洼里,见了老鲤鱼爷爷,该怂还是要怂,这是一种天然的压迫感,是来自家长的威压。

  唐烛心中愈发忐忑,试探道:“我先把雪见姐放下来?”

  唐坤点头。

  呼~唐烛长舒了一口气。

  唐坤点了头,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唐烛屈指成剑,在绳子上轻轻一滑。

  缠得严丝合缝的绳子,整齐得裂开来。

  啪叽。

  唐雪见像是一团软泥,摔在地上。

  脸先着地。

  “痛痛痛。”唐雪见趴在地上,打起滚来。

  “雪见,起来。在地上滚来滚去,成何体统,叫旁人看见了,又要笑你了。”唐坤连忙伸手去扶。

  唐烛趁着这个间隙,连忙走开了。

  唐雪见胡搅蛮缠的实力,可是宗师级的。

  要是被她缠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唐烛至今还记得六岁那年,自己不小心把唐雪见撞倒了,唐雪见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硬是把他兜里的零食抢了个干净。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溜了,溜了。

  ……

  唐烛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远远的,可以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身影,站在门前,和夜色融为一体。

  “何必平?”唐烛快走两步,走到近前,这才认出来。

  无他,何必平包裹得实在太严实了。里三层,外三层,像是裹了一层面包糠,放在油里炸至金黄,整个人都显得“蓬松”了起来。

  “少主。”何必平的声音压得很低。

  “别。这称呼也太……别扭了。”唐烛连忙摆手,“你干脆叫我名字算了。”

  “那怎么行呢?尊卑有别。规矩就是规矩。”何必平说道。

  “规矩也是人定的。没必要这么死板。”唐烛上下打量着何必平。

  何必平穿了件黑色的短衫,外面套了件黑色的长衫,裤子和鞋子都是黑色的,从上往下看起啦十分顺溜,一黑到底。

  “那我叫您……唐公子?公子?”何必平说道。

  “随你吧。”唐烛有些头痛,“总比少主好。”

  唐烛又打量了一下何必平的装扮。

  “这就是你刚制备的行头?”唐烛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和气。

  这套衣服给人的视觉体验的确很糟糕,全是黑色的,何必平本来就瘦,身上没有多少肉,这套衣服贴在何必平的身上,把他那竹竿般的身材凸显出来了。

  颜色全是黑色,何必平本来就单薄,黑色又显瘦,更是衬托出何必平的瘦弱来。

  从远处看,何必平就像一根大大的芦苇,两头尖尖,中间也很细,风一吹,便不晓得吹去哪里了。

  “是。”何必平一直低着脑袋。

  “为什么全是黑色?夜行衣?”唐烛推开屋门,扭头对何必平说道,“进来吧,别傻站在外面了。”

  何必平低着头,踮着脚尖走进唐烛的屋子。

  明明没练过轻功,却以为身子瘦弱,硬生生走出了轻功的效果。

  何必平落地悄无声息,像是一只幽灵。

  “回公子的话,小的在随便在市集上特意挑了这套,花色简单,易于区分。”何必平说道。

  这已经不是花色不花色的问题了,整套颜色都是一个颜色,而且黑色也不是什么喜庆的颜色。

  庄严,肃穆。缺少一丝活泼的意味。

  “你这裹得里三层,外三层,不热么?”唐烛眯起眼睛。

  “热。”何必平难得脸红了。

  唐烛叹了口气,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拍在地上。

  “这套留着秋冬二季再穿,再去买一套,就是了。”唐烛说道。

  何必平作为一步闲棋,下得对不对姑且不论,花的钱倒是不少了。

  不当家不知油盐贵,唐烛坐在堂主之位上,才知道银钱的可贵。

  建立分舵要钱,赏赐帮众要钱,召集集会要钱,培养弟子也要钱。

  唐门上上下下几千人,并不是靠着亲情和师生情维系在一起的。

  而是真金白银。

  唐门虽然有不少产业,但是收益却不尽如人意。

  以永安当为例,永安当的朝奉景天,始终坚持着有当无类的原则,不肯赚那些黑心钱。

  因此利润很低。

  像永安当这样的产业,唐门还有很多。当然,也有数量庞大的“景天式”掌柜。

  这些人大多是唐门的老人,有自己一套完整的世界观,最是讨厌别人指手画脚。关系又硬,拔起萝卜带起泥,都跟唐门核心管理者有着千丝万缕血缘关系。

  历代堂主都只能听之任之。

  站在百姓的角度,自然是喜欢有良心的掌柜,景天的口碑一直很好。

  站在唐门管理者的角度,还是更喜欢能带来实际收入的掌柜,譬如赵文昌这样的人。

  “这怎么好意思呢?让公子破费了。”何必平嘴上说着不要,手却伸了出来,一把把银票攥在手里,咻的一声又缩了回去,直到把银票揣进怀里,这才松了口气。

  “哈哈。你倒是机灵。”唐烛笑道,“去吧,我要歇下了。”

  “小的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何必平说道。

  “哦?”唐烛来了兴致,“何事?”

  “小的在唐门这段日子,并非一事无成。而是趁着身处厨房,消息灵通,搜集有用的信息。”何必平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本子。

  这个本子是用麻纸编订而成,封面上满是油渍和水渍,散发着淡淡的酸腐气味。

  “这是什么?”唐烛丝毫没有接过来的意思。

  太脏了。

  “这是我根据所听所见,整理的资料。”何必平扬起脑袋,“唐门各分舵舵主,都有什么爱好,有什么缺点,有什么小把柄,我都记了下来。希望可以帮到公子。”

  何必平双手捧上本子。

  唐烛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又把这本子推了回去。

  “何必平,你搞错了一件事。”唐烛说道。

  “是。”何必平也不问搞错了什么,先承认下来。

  “唐门的权势,对于现在的我,实在太小太小了。”唐烛走到门口,看着窗外斜阳,说道,“唐门堂主之位,我并不在乎。唐泰不想放权。也由他去。我所求的,是这天地大道。而不是这劳什子唐门堂主之位。可唐门始终是爷爷的心血,我照看一二,也是应该的。”

  唐烛猛地转过身来,盯着何必平的双眼,眼中神光暴射。

  “我需要一个人,帮我处理唐门的事务。何必平,我可以相信你么?”唐烛说道。

  何必平当即倒头便拜。

  “愿为公子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