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坤的面色瞬间变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烛微微一笑,说道:“天仙灵丹对于毒师来讲,就如同武功秘籍之于江湖门派一般。一旦拿到手中,无论这法子多邪恶,多为天地不容,顶多束之高阁,不去炼制,断然不会毁掉。”
“的确如此。”唐坤说道,“天仙灵丹的配方,向来是只传给下一任堂主。”
唐坤把桌上切肉用的小刀拿在手里,另一只手拎起茶壶,用滚烫的茶水把小刀淋了一遍,把水分控干。
“如今你已经是唐门堂主了,”唐坤说道,“也是时候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了。”
唐坤把小刀刺进指肚之中,划开皮肤,翻了两下,挑出一个米粒大小的卷轴。
唐烛连忙取出金疮药,帮唐坤敷在伤口处。
“这就是天仙灵丹的配方。”唐坤把小卷轴夹起来,放在唐烛手中。
唐烛却又把卷轴推了回去。
“嗯?”唐坤说道。
“不必了。”唐烛笑道,“我原本只是好奇问问,并没有想要配方的意思,没想到爷爷你下手如此之快,我都来不及阻止。”
唐坤:???
唐坤捋了下胡子,将微型卷轴拖在手里,在唐烛面前晃了晃,问道:“你不好奇?”
绝妙的毒方,对于毒师来说,比美人更有吸引力。
可唐烛却拒绝了。
“好奇。”唐烛笑道,“不过,这毒方必定邪异异常,我怕看了之后,念头不通达,会忍不住将创造天仙灵丹的前辈从极乐世界拽出来,狠狠地鞭一顿尸。”
唐坤打了个寒战,说道:“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唐烛站了起来,在屋里踱步,“我将天仙灵丹逼出体外之时,处在天人交感之态,对天仙灵丹有过分析。就算没看配方,也能猜出几味主材。”
“哦?”唐坤来了兴致,“说说。”
“我曾调动原初之火烧灼天仙灵丹。”唐烛说道,“当时天仙灵丹的原液里传来一身短促的哭声,一闪而逝。”
唐坤把玩着手中茶杯。
“这哭声短而细微,声似婴儿。”唐烛说道,“声蕴火威,而在五脏之中,唯独心属火,这毒定然用到了婴儿的心头血!仅凭此一种材料,便是将炼药人杀上一百次,浸在油锅之中,绑在炮烙柱上,碾成泥,烧成灰,也不为过。”
“的确如此。”唐坤放下茶杯。
“所以这位炼药的前辈,纵然有旷世之才,穷毒药之极致,仍百死不足惜!”唐烛说道,“爷爷,我突然后悔了。把配方交给我。如此邪方,还是由我毁了吧。”
唐坤把天仙灵丹的配方轻轻放在唐烛手上,说道:“你是唐门堂主,一切事务都该以你的意志为准。只是小烛,人是会变的,希望你见惯了尔虞我诈,不要失去今日的良善。”
唐烛捏住卷轴,一缕火星凭空出现,将其烧了个干净。
米粒大小的卷轴,竟然烧出一把灰,唐烛把灰一扬,大的小的灰块,翩然落下,像是一群黑色蝴蝶。
“爷爷放心,我不会变的。”唐烛说道。
唐坤看了唐烛一眼,神情复杂。
“如果我说,这个炼药人,取的是亲生骨肉的心头血,你又会如何看呢?”唐坤问道。
“禽兽。”唐烛说道。
“那如果这个炼药人,是为了在危难之际,挽救整个唐门,保全上千唐门弟子性命,不得不这么做的呢?”唐坤又问道。
“禽兽不如。”唐烛说道。
“唉,有些事也不是非黑即白的。算了,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唐坤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不停地喝着茶水。
“爷爷,这不是黑与白的问题。”唐烛说道,“如果有一日,有人跟我说,只要拿雪见姐来祭剑,便可以拯救苍生于水火,我定然要啐他一脸。”
“如果世界需要牺牲一个女子的性命来救,那这些不知反抗的众生,还是毁掉算了。”唐烛说道。
唐坤看着唐烛,突然笑了,笑得眼角的皱纹都一起颤动起来。
曾几何时,唐坤自己也有着万丈豪情,不肯做一丝妥协。
可现实,总会教人长大。
“爷爷,您笑什么?”唐烛说道。
唐坤咳嗽了一声,笑道:“小烛啊,我本以为只有雪见才童心未泯,没想到在你身上,竟也有未曾泯消的童趣啊。”
唐烛愣住了。
“哈哈哈,开个玩笑,不要往心里去。”唐坤站了起来。
唐烛连忙扶住他。
“爷爷还没老到走不动路的时候,我听说,你弄了匹马?正好,趁着天气还算凉爽,我们出去溜溜马。”唐坤轻轻推开
唐烛想起那匹肥成圆球的马,不由地一阵头大。
“还是算了吧?”唐烛说道,“雪见姐刚回来,一定有很多话跟您说。更何况,我那匹马,不是很靠谱,还需要好好操练一番。”
“随你吧。”唐坤看了唐烛一眼,推门而出。
不多时,便传来唐坤的笑声,夹杂着唐雪见的笑声。
唐烛索性也溜了出来,站在唐泰身旁。
“三叔伯,”唐烛压低生意,说道,“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何必平?”
“哦,你说的是上次你介绍来的年轻人吧?”唐泰说着话,却并不看唐烛,眼睛还是看着唐坤,“笨手笨脚的,一点力气没有,我安排他搬香料,一连打翻了三个箱子,要不是能说会算,还是你介绍来的,我早就把他赶回去了。”
“那他现在在哪?”唐烛说道。
“应该是在后厨打杂吧?”唐泰不以为意地说道,“记不太清了。你可以找唐思问一下,他一直在管这方面的事儿。”
“多谢三叔伯。”唐烛说道。
“一家人,那么客气做什么?”唐泰意有所指。
唐烛拂袖而去。
后厨。
这里是唐家堡最为拥挤潮湿的地方。
整个唐家堡,上上下下,从堂主到小厮,吃饭的餐具都要在这里完成清洗,因此这里总是堆满碗碟,茶壶,杯具,到了繁忙的时段,几乎无处下脚。
堆积如山的碗碟前,有一个木盆,一个瘦削的身影正蹲在木盆前,清洗着碗筷。
何必平。
唐烛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