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哥,我爹什么时候能来?”
伍明远皱着眉头喝下一口茶,大人们真奇怪,竟然会喜欢喝这种又苦又涩的东西。
王封默默地喝了一口茶,临近黄昏正是码头上最悠闲的时刻,苦力渔夫结束了一天的劳动,身体虽然疲惫,心情却格外愉悦,劳累一点总比没有活计强,钱银赚到手才是硬道理。
有家室的汉子用赚来的工钱买些吃食玩物揣在怀里匆匆归家,未成家的年轻人则随性许多,收工后三三两两寻一处摊位,吃着廉价的食物,放开声音扯起荤段子。
“小二,来盘蜜饵!”王封将甜点放到两个孩子面前,接着让小二换上两碗白水:“天黑了师叔便会过来,小孩子不要喝茶水,对身体不好。”
蜜饵由稻米做成,口味清甜,最合妇女孩童胃口,小小明吃着点心,乖巧地点了点头。
王封喝着茶水,目光不断在码头上搜寻,他的确安排好了船只,但能否于今夜赶来却是未知。
“二狗子,听说你们老大那艘船打算卖,以后来跟我们混吧。”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我们老大要卖船不假,可你打听打听,码头上哪家买得起?”
“说得倒也是,这风声都传了半个多月了,也没见有人买,反正跟谁干不是干,卖船的事儿让你老大操心去吧,咱们喝咱们的。”
王封眼神微动,向两个孩子嘱咐了几句,起身走向旁边的酒肆。
“方才听各位说有船想要出售,在下正好有意购买,可否请兄台帮忙引荐。”王封说完,豪爽地掏出一枚贝币,冲小二喊道:“给这几位朋友上一坛好酒,都算在我账上。”
有美酒开路,交谈起来气氛自然和谐,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打量了王封一番,善意地提醒道:“跑船可是个苦活计,都是穷苦百姓没出路才来干这个,公子就算有钱也不能瞎白活。”
“多谢诸位好意,实不相瞒,在下乃是吴地人士,正好有一批货物要运,问了几个船家都嫌路途遥远不愿意接手,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这倒也是,吴国那个穷地方连个码头都没有,帮你把货运过去还得空船回来,不划算。”说起码头,诸人难掩得色,这可都是伍大人的英明决策,别国百姓只能干羡慕,汉子似乎是怕王封生气,急忙补充了一句:“公子您别多想,我就是就事论事,没有瞧不起吴国的意思。”
“你说得没错,正是因为吴国那个穷地方没有码头,在下才来楚国经商嘛。”
众人见王封如此平易近人,纷纷放下戒备,绰号二狗子的年轻人饮了一口美酒,咂巴着嘴问道:“公子着急吗?老大应该还在船上,着急的话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那再好不过了!”
王封回茶棚带上两个孩子,跟着二狗子径直来到码头,一艘略显破旧的舱船静静地停靠在岸边,二狗子摩挲着船身,骄傲地介绍道:“公子别看这艘船破旧,关键部位都有铁器加固,整个码头肯定找不出第二艘。”
反正只是应急,再好的船也只是用一次,王封对外观并没有要求,能正常航行就可以。
船老大果真如二狗子所言,还呆在船上没有离开,若非家中突逢难事,他是绝对不会舍得卖掉这艘船的,可惜风声已经放出去大半个月,问的人倒是不少,但或是嫌价高,或是嫌船破,一个愿意买的都没有。
见二狗子带着一名年轻人走进船舱,船老大眼前一亮,但当看清其身后还跟着两名孩童,瞬时没了热情,只当是哪家公子哥来凑热闹的。
“船这就卖掉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事情顺利得好似做梦一般,半柱香后,船老大双手握着钱囊站在码头上,难以置信地对二狗子说道:“你掐我一下。”
“嗷呜——”
听到船舱外传来的哀嚎,王封笑着摇了摇头,事情的确顺利得超乎想象,船只已经备好,接下来就看师叔那边的进展了。
月行中天,码头上逐渐归于寂静,王封帮熟睡中的两个孩子拉紧被子,担忧地望向远处好似巨兽一般静卧着的郢都城墙。
黑夜中亮起一道火光,烟雾升腾而上,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火光亮起,烟雾缭绕在郢都城上空,竟有一份莫名的美感。
王封将一盏油灯悬挂在船头,这是他与伍子胥约定好的暗号。
隐约能够听到郢都城内传出的阵阵嘈杂,却始终不见伍子胥等人的身影,王封心中焦急,若火起后半个时辰师叔仍未赶到,他便需按照计划带着两名孩子先行撤离。
“你们去那边,全部锁上,一艘也不许漏下!”
一队兵士小跑着将码头包围,王封小心地探出头去,只见两名士兵正用铁锁链将岸边的船只连接在一起。
如此看来师叔应该已经得手,但弃疾必然早有准备,不然绝不会如此迅速地封锁住码头,自己即便能够将面前的两名士兵击杀,势必也会惊动其他人。
王封心思暗转,很快拿定主意,蹑手蹑脚地将小明与小小明二人拍醒,小声交待了两句便吹灭油灯,合衣躺到卧榻上闭目假寐。
“都别动,老老实实出来!”
两名士兵很快搜查到王封藏身的船只,一人持刀堵在舱外,另一人则急忙跑回去喊人,很快船舱内便被火把照耀的亮如白昼。
“怎么了,军爷?”
王封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来,两个孩子也被声动惊醒,见一群荷甲的士兵围在船外,顿时吓得大哭起来。
“舱内有一名青年人和两个孩子,看起来不像是歹人。”
一名士兵退到舱外小声禀报道,为首的将领听完后点了点头:“先将他们绑起来,留两个弟兄看押,你们赶紧去封锁码头,务必不可让贼人从这里逃脱。”
“诺!”
王封蜷缩在角落里,一副怕事的样子,小明和小小明暗中较劲儿,扯着嗓子比谁哭得声音更大,传讯的士兵听着心烦,随手点了两人留在舱内,余下兵卒则四散开来,继续用铁链锁住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