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一篮子稀奇玩意儿走街串巷无往不利的货郎终于碰上一家“硬茬子”,狠心的父母扯住耳朵将孩子拖回家中,孩童亦不甘示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整条长街。
嚎叫声传进酒楼,凝滞的气氛得到些许缓解,郭肖岚深吸一口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子的意思是……郭家分文不取为二位卖酒?”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这么理解也没错。”王封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街上的行人,丝毫不担心郭肖岚会拒绝,若非看在子臣的面子上,他本来还想向郭家额外收取一笔费用。
“商人逐利,这个提议实在是……罢了,就依公子所言。”郭肖岚银牙微咬,竭力维持住形象,虽然越看王封越感觉欠揍,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售卖高粱酒可以招徕更多食客,这部分的利润远比几坛酒水丰厚。
“公子可曾想好如何应对郢都贵族的责难?”
刚吃过亏就想给自己出难题,对上郭肖岚得意的目光,王封暗感好笑,却没有直言与楚国贵族合作的计划,只是大手一挥让其尽管放心,子臣倒是有意炫耀,但被王封接下来的话语毫不留情地噎回去。
“售酒之事谈妥,接下来我想与郭公子谈谈另一桩生意。”
“唔?”不光郭肖岚,子臣亦是大感意外,见二人直勾勾盯着自己,王封不卖关子,诚恳地问道:“雨岚楼可否提供外食?”
上一秒还在为酒水利润讨价还价,下一秒又扯到无关紧要的问题,郭肖岚一头雾水,但见王封的态度不像在开玩笑,于是如实解答道:“一般没有,但若是相熟的主顾要求,酒楼也不忙的情况下可以让小二将食物送至府上。”
“这样啊……郭公子有没有兴趣开展外卖业务?”
王封说完后期待地看向郭肖岚,但见其一脸懵懂,瞬时反应过来自己没有说清楚,又详细地介绍了一遍外卖的含义。
“离得近自会来酒楼用餐,离得远人手不足来不及配送,王公子想法虽好,但恐怕不适合雨岚楼。”
被婉言拒绝王封也不气馁,紧接着问道:“如果在下能够解决配送问题,郭公子是否愿意加入外卖商家?”
餐品外送无疑能多一条财路,郭肖岚有几分动心,但考虑过后还是拒绝道:“即便解决了配送的问题,如何点餐也是一个问题,一来一回时间都耽搁在路上,食客腹中恐怕早已饥饿难耐。”
“此事好办,可以让他们提前订餐,若有急单亦可以用风筝传讯。”
“风筝?这是何物?”郭肖岚和子臣都是头回听闻此物,异口同声地问道。
“一种类似于木鸢的玩具,人可以以细绳操控。”
墨子曾耗费三年时光以竹木制成木鸟,可飞一日而败,郭肖岚虽没有见过实物,却亦曾有所耳闻,听完王封的描述心里已有大致轮廓,虽然尚不清楚如何用此物传讯,但心里已经打消对外卖的排斥。
见好就收,提及外卖只是想做个铺垫,正好楼下又有中原客商住店,王封借机告辞道:“天色渐晚,外卖之谈是在下思虑不周,郭公子听听即可,我们就不打扰郭公子招呼客人了。”
合作的目的已经达到,郭肖岚不做挽留,亲自将二人送出酒楼,约好日后再见便转身回去接待客人,子臣盯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走出两条街才从失落的情绪中恢复。
“咱们又没有急事,回去也是干呆着,再坐一会儿多好。”
“过犹不及,追女孩和谈生意一样,需要保持一个度,如果当真互有好感,你越矜持女孩才会越主动。”
“如果没有好感怎么办?”子臣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问道。
“没有好感更需循序渐进,一味死缠烂打与市井无赖何异?”王封也没有谈过恋爱,但上辈子多少在网上看到过一些段子,实战不顶用,拿来忽悠子臣却是绰绰有余。
“太有道理了!若早点知晓这些秘诀,我今日便不至于如此失态。”
子臣激动地叫嚷两句,见王封没有再开口的意思,脸上浮现出犹豫的表情,王封看在眼里,知道方才的对话没能完全转移掉子臣的心思,有些事情是时候摊牌了。
“公子是不是想问外卖之事?”
“王大哥在酒楼里所言分明早有想法,为什么从来没有与我提起过。”子臣玩弄着手指,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真正的友情应该毫无保留,自己连温欢藏兵游龙岭之事都如实告知,王大哥却在合作这种小事上有所隐瞒,一定是没有把自己当作朋友。
“临行前伯父曾嘱咐过,让我不要干扰你的谋划,我知道王大哥在郢都另有所谋,你不方便说也没有关系,我依然会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
“兹事体大,知晓之人恐遭杀身之祸,公子不怕吗?”
“当然不怕,王大哥你也说过,朋友就应该患难与共,更何况就算惹上祸事,大不了咱们逃到游龙岭找温大哥。”
子臣目光坚定,腰板挺得笔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王封说不感动是假的,但还是屈指赏给子臣一个脑瓜崩:“说了休要再提温将军,怎么就是不长记性,既然公子不怕死,身为朋友我也不应该再隐瞒。”
王封顿了顿,凑到子臣耳边说了一句话,子臣面色变了又变,刚要惊呼出声,似乎想起来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惊恐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行人后才小声确认道:“王大哥你没有开玩笑,你来郢都当真是为了推翻楚国社稷?”
“我很严肃,骗人是小狗。”
子臣紧张得快要跳起来,急忙拉起王封走到偏僻处,眼神仍不忘四处观察:“王大哥你是不是病了?好端端的为何要说这种胡话?”
“我很好,所言也并非胡话,楚王无道,倒行逆施,人人得而诛之,伍师叔一心为国为民,却被害得家破人亡、流落他国,有此等昏君是楚地百姓的不幸,也是楚国江山的不幸。”
“道理是这个道理,父亲和伯父也曾痛骂过楚王,但这里毕竟是郢都,咱们能不能先回家。”
大业未成容不得大意,王封敢作此言语自然是确定四周无人,见子臣比自己还要紧张,不由起了几分恶趣味:“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我要推翻楚国社稷就不怕他人知晓,公子只管告诉我,知晓此事后你是否仍愿意与我患难与共!”
“当然愿意!”子臣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眼里已经快急出泪水也没有放开拉着王封衣角的手:“只要不伤害宋国,你作何决定我都支持,不过咱们能不能先回家,万一被人听到此事,把咱们抓去大牢里就不值当了。”
“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今后我不会再提,公子先回家安歇,我晚点回去。”
王封试图抽回衣角,子臣却死死地抓住不放,抬起脑袋倔强地坚持道:“王大哥你要去哪里?我不怕死,我和你一起去。”
“我只是去看望几位朋友,臭小子赶紧乖乖回家,我保证晚点就回去。”
好不容易安抚住子臣,待其离开巷子后王封抬手揉了揉发酸的鼻头,都怪郢都的空气过于潮湿,鼻腔总是莫名其妙的不通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