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落,寒冬至。
今年是个暖冬,已到冬至时节,大雪却仍未见踪迹,稀稀落落的小雪倒是飘过几场,但一落地便化为泥水,除了给人出行添堵别无他用。
手炉是个好东西,制作工艺简单且实用性强,王封没费多大心思便捣鼓出来,可惜碰到暖冬派不上用场,子臣天天捧在手里像宝贝一样四处炫耀,吴雨看到后颇为动心,想要合作售卖此物,这些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王封从未放在心上,随手扔出图纸让她随便折腾,于是今年冬季郢都世家子弟出行时手里都多了一样东西。
吴晴师从吴起夫子,回家转了一圈继续行万里路去了,她已突破武者,随时可以回临淄入武宫,继续在外游历是想多积累些感悟,为日后的突破做准备。
有高粱酒撑场面,又搭上吴家的关系,两名奇女子好像达成了什么协议,雨岚楼已经成为吴家在城南的分店,生意十分火爆,郭肖岚一直想去别国见识一番,酒楼走上正轨却不再提及此事,琐事缠身不便离开,郭肖岚如是解释,至于是真是假便见仁见智了,反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是舍不得子臣,只有子臣这个傻孩子还蒙在鼓里,每日患得患失。
身为质子其实也挺无聊的,不能参加聚会,不能随意出城,子臣每天除了与郭肖岚攀谈,最大的消遣便是放风筝,初时人们不识此物,围观者甚众,见猎心喜之下往往一看就能看大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城内的风筝越来越多,郢都百姓大都见怪不怪,唯有外地来的客商仍会颇感稀奇驻足观看,每当这时郢都百姓都会生出一股自豪感,在心中暗讽一声土包子。
张三是个粗人,走了十几年单帮也没能磨平暴烈的脾气,不过是看了会天上的稀奇玩意儿便招来一片嘲讽的目光,这让他如何能忍,气冲冲地上前理论,若不是官府来得及时免不了发展成一场斗殴。
回到客栈后张三越想越气,生气就想喝酒,楚国的酒水太淡,和当地人一样扯淡,好男儿当饮高粱烈酒,可惜客栈里没有出售,想喝酒得走半柱香的功夫,花费点功夫倒无所谓,但一想起刚才那群刁民的模样,张三就压抑不住怒火,毕竟身处他乡人生地不熟,万一喝醉打伤了人不好收场,最好能在屋子里喝,喝完蒙头就睡,一醉解千愁。
小二是个机灵人,见张三气鼓鼓地摔上房门便猜到几分经过,躲在门外偷听许久,听到张三在喃喃自语“烈酒”二字,不由窃喜生意上门,不想出门没关系,点个外卖即可。
楚留香正靠在桌子上歇息,见小二带着一名外地人下楼,熟练地摸出一枚铜板扔给小二,小二接过铜板笑容愈发灿烂,将张三的要求复述一遍,楚留香听完后点点头,从身旁的巷子里取出两只不同颜色的风筝,走到门外放飞。
张三看到风筝就来气,但也好奇这是在搞什么把戏,按捺住性子静心等待,过不多时,一名虬须大汉奔跑而至,怀中抱着的高粱酒仍在冒着热气。
“黑色麻雀,这是东兴酒楼的标识,一只白色风筝代表一壶高粱酒,看方位是城西的客栈,连起来便是城西某客栈向东兴酒楼购买一壶高粱酒,我说的对不对?”
每升起一处风筝子臣便要唠叨一遍,丝毫没有闭嘴的打算,冬日的午后最适合睡觉,但为了不打击孩子的热情,王封只能强忍着困意随声应和。
来到郢都已有大半年,意外情况不少,好在外卖这件正事终究是没有耽误,吴家在军中的权力有限,但恰好主管福安巷,没费多少气力便解决了瘦猴和老秦的军籍问题,吴雨对外卖生意亦有兴趣,主动出面串联起数十座酒楼,万事开头难,有如此多的商家做底,接下来只需考虑时效性与配送的问题。
王封对此早有规划,郢都城内闲人多的是,稍作收拢便可凑够配送的人手,时效性也不难解决,军中有旗语,风筝亦可作旗语,各家酒楼以不同颜色、形制之风筝作为标识,餐品亦是如此,每条街坊安排一人,若遇百姓订餐,只需放飞特定风筝,酒楼看到后备好餐品,自会有专人配送。
旗语不难掌握,吴家甚至可以直接从军中调拨数名士兵负责传讯,但出于私心,王封以研造风筝为由拖延了三个月,与此同时,郢都附近数名乞儿不声不响地失去踪迹,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掐算着时间制造出风筝,晋公甍的消息如约而至,天下为之震惊,在秦国作为质子的公子圉闻讯潜回晋国即位,并下令撤回南伐军队,秦公被涮了一道,眼见霸业难成,遂致信与楚修和,举兵东征晋国。
秦公如此暴怒并非没有原因,公子圉生的一表人材,谈吐亦是斯文得体,虽名为质子,秦公却向来待他不薄,还将公族之女怀赢嫁与其为妻,公子圉一声不响地离开,并于回国后公然撕毁盟约,不光打了秦国的脸,更是让秦公颜面扫地。
姬圉对于秦国陈兵国界的举动倒是不甚在意,依他看来这不过是秦公的立威之举,待国内权力交接完成,服个软认个错,满足了秦公的自尊心便可揭过,他唯一担心的是流亡在外的重耳趁乱回国夺权。
“凡随重耳逃亡者,限三月返,逾期未归,尽灭九族。”
重耳在外流亡二十余年,世人几乎已经快要忘却这名拥有晋国正统血脉的落魄公子,姬圉一纸禁令却再次将其推上风口浪尖。
楚国已经脱离战局,对于郢都百姓而言,这些大人物间的爱恨情仇只是饭后谈资,混着酒水下肚也便忘记了,作为当事人的重耳却无法做到如此洒脱,初闻此事时曾惶惶不可终日,后来见追随他的心腹无一离去才逐渐冷静下来,又经由狐偃等人劝说,不由产生回国复位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