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槐高柳咽新蝉,熏风初入弦。
王封站在学宫门前目送介子推离开,一缕幽香钻入鼻孔,顺着香味望去,只见官道两旁的槐树上结满了一串串白色的花苞。
槐树花是个好东西,可以清拌,可以泡水,也可以与麦粉同蒸或与鸡蛋同炒,药食两用,清香甘甜,但王封最爱的吃法还是以槐树花为馅儿,辅以猪油搅拌,制作成包子,上锅蒸制半柱香的功夫,出锅时热气腾腾,咬上一口嘴里充盈着槐树花的清甜与猪油的香气,那滋味,怎是一个美字了得。
可惜如此美味自从祖母去世后便再也没有机会吃到,今日既然看到槐花垂挂,又无琐事缠身,不如自己动手制作一笼槐花包子,聊以慰藉肚腹之思念。
打定主意立马行动,王封从门房处借来一个篓筐,在过往百姓诧异的目光下快速攀上槐树,不过片刻功夫便摘下满满一筐槐花。
门房站在学宫门前,见王封背着一筐槐花走来,不由被勾起了几分食欲:“王师兄好兴致,这些槐花打算如何烹制?”
“包包子。”想起槐花包子的美味,王封感觉嘴角的哈喇子都快要流下来了,没有心思详细解释:“篓筐和包子我稍晚时候给先生送来,届时先生品尝过便知。”
“在下先谢过师兄了。”看着王封的身影消失在学宫内,门房脸上浮现出一抹追忆的神色,口中喃喃自语道:“槐花包子啊,有十年未曾吃过了吧。”
由于在大典上的惊人表现,诸多稷下学子将其视为偶像,离得尚有十步距离便热情地打招呼,王封不得不一路保持笑容,等回到住所时嘴角都已经快要僵硬。
“介子推找你聊什么了,聊这么久。”田光听到响动走出门来,看清篓筐里的槐花瞬时将介子推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小封封你要做什么好吃的,分我一点!”
半年无人居住,房间内却未落灰尘,想来是田光经常帮忙打扫的缘故,王封将篓筐放进屋内,环视一圈,整间屋子空空如也:“你那里有没有蒸笼、猪油以及面粉?”
“君子远庖厨,我屋内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这句话本意是劝君王施行仁政,你这断章取义的本领也是可以。”见田光想要出言辩驳,王封没好气地打断道:“想不想吃包子了?想的话就快帮我找齐这些食材。”
“伙房应该有,我去问问。”
美食不可辜负,铁骨铮铮田大少为了口舌之欲不得不屈服,屁颠屁颠地跑向伙房,半晌后背着一大包炊具食材返回山间庭院。
“放在那里吧,和面会不会?”
田光忙不迭地点点头,为了美食,今日勉强违背原则近一次庖厨吧。
王封不知晓田光内心的斗争,他此时正在后悔槐树花摘得少了,一篓筐槐花焯水后仅剩下三分之一,最多也就能包出二十个左右包子,送给门房先生六个,田光吃六个,自己可以吃八个,如此算下来勉强也够吃。
醒面,槐花切碎,混入猪油与油渣搅拌均匀,皮干薄一些,馅儿塞多一点,生火加水,上锅蒸制,接下来便是静静等候。
“太香了,我去看看熟了没有。”
“坐下,这才蒸了盏茶的功夫,着什么急。”
田光委屈地坐回石阶上,眼神仍不住瞥向灶台,为了转移注意力,只好找些话题来谈:“也不知道师父在吴国过得如何,上一次收到师父的来信还是两个月前。”
“师父与伍师叔都是人杰,他们二位互相照应大可不必担心。”
伍子胥东去吴国,并未直接投靠吴侯,而是成为公子光的门客,并致信孙武,请其前往吴国共谋大业,田光并不知晓信中写了什么,但师父收到信后思索了两日便辞去夫子之位,直奔吴国。
“我真傻,师父明明说过你曾在楚地帮助师叔斩杀郑武伯,我竟然还会担心你未能突破武者。”
田光回想起当日与师父的交谈,猛地一拍脑袋,师父虽未明言,但王封既然能够参与到武伯与武侯之间的战斗,修为肯定已经突破。
“不过话说回来,师父这么一走,学宫七十二夫子的位置便空出一个,这半年间讲师们为了这个位置可谓是费尽心思。”
稷下学宫有夫子七十二,讲师百余名,有数位讲师论才识声望已经不逊色于夫子,只是迫于学宫规定无法晋升,孙武离开稷下学宫后,势必会进行补缺,这让很多人看到了希望,不光学宫内的讲师十分热切,甚至有诸国士大夫不远千里抵达临淄,想要争一争这夫子之位。
“要不你也去自荐,碰碰运气?”
稷下学宫的办学宗旨乃是“有教无类”,竞选夫子亦是如此,不论老少尊卑,只要学识过人皆可自荐或是举荐,王封此言虽是玩笑之语,田光听完后却认真思索了许久才摇头道:“算了算了,当夫子劳心劳力,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小伙子,就冲你这番自信的话语,今后必成大器。”
这才是真正的后浪,尚未追赶上前浪的尾巴,便已敢放言将前浪拍到沙滩上,王封起身钦佩地拱拱手,走到灶台前取下蒸笼。
“太香了,快给我拿一个尝尝。”
蒸笼打开,整个屋内都缭绕着香气,田光凑到灶台旁,一双脏手猴急地伸向白花花的大包子。
“别急,我先给门房先生拿几个送过去。”
田光眼睁睁看着香气逼人的大包子从眼皮底下溜走,吞咽着口水问道:“你听说荀先生的事情了?”
“什么意思?”王封手下一顿,不明所以:“这个篓筐是向荀先生借来的,我刚才答应先生待包子蒸熟后给他送去几个。”
“傻人有傻福。”田光小声嘟囔了一句,见王封面露怒意,急忙解释道:“荀先生现在可是学宫内的红人,多少人想与其攀上交情都没有办法,你倒好,几个包子便可以换得与其亲近的机会。”
“荀先生只是一介门房,为何要刻意讨好?”
“要么说你傻,以前的确只是一介门房,但以后可就说不准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