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英会已经结束三日,集会上的情形通过门客之口传出相府,宋国无战事,谈资本就匮乏,这两日市井百姓茶余饭后议论最多的便是相府群英会,而在口耳相传的过程中,“杀猪门客”的名号也逐渐传遍商丘城。
王封,左相府中舍门客,解猪之技艺出神入化,传言说其刀入猪身如击缶奏乐,可作《桑林》之音。
重耳一行人对此亦有所耳闻,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第二反应还是难以置信。
五鹿城内的变故他们知晓,但按照王封子境炼气士的修为,若投奔宋国定会受到重用,怎么可能仅仅成为左相府的门客,而且还不是上舍之门客。
退一万步讲,就算近日传闻中的相府门客王封当真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王封,也不至于沦落到杀猪献艺的地步。
“虽然我也不敢相信王封公子便是众人口中的‘杀猪门客’,但若万一真是呢?”
房间内,狐偃放下茶杯环视众人:“宋公对我等避而不见,宋国军政把控在左相目夷手里,若想请求宋国出兵相助,左相目夷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狐兄所言在理,老夫之前亦有如此想法,可惜没有门路面见目夷,倘若此王封当真乃是彼王封,我们大可以请其代为引荐。”先轸接过狐偃的话头说完,沉吟片刻后看向端坐于墙角之人:“当日于五鹿城内,王封公子可否告知先生他之后的打算?”
“当日情况紧急没有时间细说,不过王封公子确实是朝宋国方向离开的。”
“我打听过了,左相府内的那名中舍门客亦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身材也对得上,如此看来必是王封公子无疑了。”
“是与不是还需要确认过才可得知。”先轸自然信得过狐偃的判断,但事关公子复国大计,由不得他不慎重:“我们之中就属先生与王封公子私交最好,能否劳烦先生前去相府确认一番。”
介子推闻言下意识地看向重耳,见其点头应允才默不作声地起身离开。
王封正在宅院中与韩林和穆铁柱二人举杯痛饮,听到门房通报,急忙放下酒杯起身告退。
“王兄弟这就有些不厚道了,说好的今日不醉不归,你是不是又想借口离开?”
当日群英会后,穆铁柱主动上门请罪,本就不是什么大事,王封从未往心里去,二人冰释前嫌后竟觉相谈甚欢,这两日没少往来交流。
“府外之人乃是家中长辈,不可失礼,你们二人先喝,我回来后定当自罚三杯。”
“三杯不够,至少五杯。”穆铁柱见王封无奈应下,大笑了两声,举杯对韩林说道:“若非看在王兄弟的面子上,我绝对不会与你同桌对饮,咱们可提前说好了,你如果胆敢借口离开,以后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不敢不敢,韩林今日舍命陪君子,保准穆大哥喝得尽兴!”
韩林举起酒杯,趁穆铁柱仰头痛饮之际递来一个眼色,王封感激地抱了抱拳,跟随门房快步离开,穆铁柱好酒,偏偏酒量极差,三杯下肚便已上头,若不赶紧离开,待会撒起泼来恐怕不好脱身。
介子推身着布衣立于街角,从样貌来看绝不会有人能够想象得到其竟是一位伯境炼气士,门房一开始亦是十分倨傲,听闻其与府内新贵“杀猪门客”有旧,才勉为其难地入府通报。
介子推对此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眼见王封从府内走出,快步迎上前来,对于先前受辱之事只字不提:“这两日总听人提起‘杀猪门客’,没想到真的会是公子。”
“这个名号听起来像是颊生髭发的孔武大汉,实在是有损在下形象,让先生见笑了。”王封开了个玩笑,郑重地抱拳道:“五鹿城内多亏先生出手相助,晚辈感激不尽。”
“公子不必客气,这都是重耳公子的意思。”
王封见介子推面有郁结,大致已经能够猜出其中真相,却并未点破:“不知先生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介子推犹豫片刻,试探道:“实不相瞒,我今日前来确实有事相求,可否冒昧问一句,公子与左相关系如何?”
“在下刚入相府不过数日,与左相交流并不多,关系谈不上亲近。”王封观察着介子推的反应,见其难掩失落之情,自知计划已经成了一半,话锋一转道:“在下虽然与左相大人关系寻常,但卫城主却与其私交甚好,得益于这层关系,在下在左相面前勉强也能够说上几句话。”
介子推闻言大喜,但转念想到所求之事,顿时去了几分开口的心思,王封瞧出其顾虑,劝慰道:“先生向来对晚辈多有照顾,如有需要只管明言便是,晚辈必当在所不辞。”
“此次前来还是为了重耳公子的事情,公子若觉得为难大可拒绝。”
介子推将众人这几日的处境如实道出,王封听完后默然不语,半晌后才开口道:“兹事体大,在下不敢过早保证,但必会竭尽全力说服相国大人。”
“有公子这句话便足够了。”介子推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抱拳谢道:“重耳公子等人还在官驿内等候,在下先行告退,改日再与公子相约。”
“先生请留步。”
介子推说完后便打算离开,却被王封出声喊住:“左相大人这两日不在府内,烦请先生转告重耳公子,暂且在官驿内安心等候,事成之后我会去官驿拜会诸位。”
王封也是无奈之举,他特意嘱咐过孟夫子与卫忠,两封推荐信中皆未提及修为之事,因此目夷尚不知晓他乃是子境炼气士,倘若此时与重耳一行人见面,此事必会露馅,于接下来的计划无益。
“多谢公子,我会一字不差转告给重耳公子的。”
重耳在官驿内等候许久,仍不见介子推回来,不由抱怨道:“先生办事愈发不让人省心,当日五鹿城外我明言禁止其插手,他却不顾命令挟持五鹿城主,倘若因此得罪卫国,岂不是平白树敌?”
“介子推先生重情重义,这一路上多亏其护佑公子才能安然无事,切不可再作此言语!”
重耳对此事怨恨已久,没想到刚一说出口便遭到舅父呵斥,顿时不敢多言,心底却对介子推又多了几分仇隙。